匿名与权力：用众筹的方法刺杀伊丽莎白·基恩

　　互联网民主并没有因为其新颖的表现形式获得更多的改进。

　　我们可以在互联网上众筹什么？或者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提问，有什么是不可以众筹的？

　　似乎没有。

　　伊丽莎白·基恩是FBI的肖像师，有一段看似美满的婚姻。然而，从她到FBI报到的第一天开始，一个叫做雷丁顿的男人突然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这是一个关于美国政府情报机关高层和恐怖势力勾搭连环的故事，也是美剧《黑名单》的基础剧情。

　　在这部充满无限张力的季播剧中，女主角伊丽莎白·基恩在雷丁顿的安排下，逐步走向了黑暗的中心，并遭到了高层人物的陷害，被黑白两道同时追杀。在最新一集中，刺客是一名无雇主杀手。这类杀手通常扮演着类似于港片《夜叉》中义警的角色，完全凭借自己心中的正义尺度杀人。所以，貌似问出其背后的雇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事情恰恰在这里起了变化。杀手在面对雷丁顿和基恩时，露出了死亡前的微笑，说即使自己死了，也会有大批杀手前仆后继。这些杀手们背后的雇主不是政府，也不是黑暗势力，而是令人几乎绝望的人民意愿。

　　原来，有人匿名在一个建立在“暗网”中的众筹平台发起了刺杀伊丽莎白·基恩的项目。目标金额是70万美元。在美国政府的误导之下，基恩被认定是来自于俄罗斯的间谍，因为叛国罪被通缉。被激怒的人民纷纷在“暗网”上捐款，目标金额很快实现。杀手们蠢蠢欲动。

　　何谓暗网？2012年11月18日，四个微软的年轻工程师在华盛顿举办的安全会议上发表了论文《暗网络和内容分配的未来》， 这篇论文里睿智且颇具煽动性的言论引来了广泛的受众。这四个年轻人的工作本是构架起微软未来数字版权管理（DRM）结构的雏形。

　　这篇文章预测，当信息技术变得更加强大，人和人之间共享信息也会变得更加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将自己集中到作者所称“暗网络”的关系中。“暗网络”一词包含了正式的个人对个人网络例如Napster和Bittorrent，但是它也包括了其他共享的模式，比如在本地区域互换文件或是交换USB设备传输文件。

　　一旦一个受欢迎的信息，比方说，一部电影、一首歌或是一个软件标题泄露进暗网络中，要阻止其传播将变得几乎不可行。这些工程师们意识到，要阻止盗版，数字版权管理不仅要对抗那些一般的用户，还要对抗这个星球上最有技术天赋的用户。只需要一个用户找到DRM构架中的脆弱点，剥除对内容的保护，将未加密的版本释放到暗网络中，然后，数以百万计的用户仅仅只需要知道如何使用一般的工具比如BIT torrent就能获得内容的拷贝。

　　据非正式统计，暗网占网络全部信息的90%还多。这些信息无法用常规搜索引擎找到，而是需要动态口令才能进入。我们通过正式网络获取的信息量相比较暗网信息量少之又少。而大量非法交易活动都在暗网进行，交易货币是比特币。

　　在“暗网”中发起众筹的过程和在表面网络中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在于FBI无法强行关闭该网站。因为它藏身于无数服务器中，关闭了A还有B，如此类推。除非，发起人主动撤销众筹启示。

　　在《黑名单》中，发起人的化名叫做该隐，《圣经》里的杀亲者。当她在暗网众筹平台发起项目时，正如一位FBI探员所说，这不是该隐和杀手之间的合同。决定基恩生死的不是某一个人。

　　当FBI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暗网众筹平台建设者加文抓捕之后，这位极客的自我辩护非常值得玩味：

　　“谁该死不是由我决定的，是民众的决定。没有国会，没有委员会，没有讨论。我创造出了最纯粹的民主，把权利分散到每个人手中，没有哪个人拥有绝对权力。目标人物也不是我选的，是人民选的……我网站的防攻击能力能瓦解你所有的流量攻击。”

　　当然，基恩没有被杀死。化名“该隐”的匿名者也被找了出来，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众筹被当下很多人认为是互联网民主效应的最直接体现，因为发起人直接面对的是每一位有名有姓的用户。一个被众筹的产品能不能诞生，完全由用户的意愿决定。但是，互联网民主并没有因为其新颖的表现形式获得更多的改进。

　　记得一位美国历史学者说，最能让一个人疯狂的有三件事情：匿名、权力和色情。这三者常常被认为是民主的黑暗表现形式。互联网在推动“阳光民主”的同时，也在巩固“黑暗民主”的力量。

　　剧中那个暗网众筹平台的建设者其实是拥有至高权力者，因为他的行为无法被监管。就像FBI讽刺的，“当你把平台上的钱都卷跑后，没人知道。”而发起项目的匿名者和为项目筹款的匿名用户，他们则沉浸在私刑的快乐中。

　　这并不代表暗网一无是处。起码，我们在和陈旧的版权法案中，获得了信息的自由。

　　我们不是在否定互联网，更不是在否定民主。而是想说，可视的现实世界构建了我们对于是非曲直的判断标准。但是，就像海平面上的冰山和深海中的山脊，这个世界上存在更多的是未知的混沌。

　　文/胡泳 郝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