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話 為什麼有這麼大壓力

　　要讓人們願意講真話，前提在於人們願意聽真話，聽得進真話，「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是連古人也懂的真理。講真話需要勇氣，聽真話同樣要有勇氣。

　　講真話，就是實事求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擴大，不縮小，不說假話、套話、虛話。中國現代文學傑出大師巴金對真話所下的定義：「敢於冒著壓力，說出事實真相，以有利於人民，有利於國家，有利於受苦受難的民眾」。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所作的報告中說：「要講真話，不偷、不裝、不吹。」他接著解釋「偷就是偷東西」，不裝「就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吹「就是報實數，實報實銷」。

　　可見，講真話就是要堅持實事求是。而實事求是則是中國共產黨思想路線的基本內容，是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不斷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新中國幾代領導人都反復強調並倡導講真話，反對講假話。毛澤東主席在黨的「七大」上明確告誡全黨：「講真話，每一個普通的人都應該如此，每個共產黨人更應該如此。」周恩來總理在「大躍進」後期到邯鄲伯延村實地調查研究，發現農村明明存在嚴重的饑荒，卻無人敢說，他親自找農民談話，其中有位叫張二延的老農民不客氣的指著總理說：「再吃兩年大鍋飯。連你們也得餓死！」這時地委的一位同志在一邊打圓場說：「張二延是個落後分子！」周恩來卻鼓勵張二延把話說完，並於當晚就把張二延的話電報給毛澤東，不久中央決定解散農村食堂。胡錦濤二〇〇二年一月在全國宣傳部長會議上強調，要堅持講真話，報實情，實事求是地反映情況，堅決反對弄虛作假。溫家寶總理在某地考察工作聽取彙報時，臨時打斷了那些照著稿子念的官員的發言，讓即時講話，講真話，只講問題，不講成績。習近平二〇一〇年在中央黨校學員開學典禮上講話強調，要進一步創造鼓勵講真話，提倡講真話的寬鬆環境。講真話，對普通百姓來說，是個人的品質與道德修養問題，對於共產黨員領導幹部來說則是黨性原則與政治品格問題。

　　然而，現實社會中講真話者往往會遭遇種種壓力。短道速滑運動員周洋在二〇一〇年溫哥華冬奧會上奪得一千五百米速滑金牌。獲獎後，她沒有先說感謝國家，而先說感謝父母，因而遭到批評，使她感到壓力。後來不得不改口，將父母的排名從第一降到第五；武漢工業學院何東平教授經過對武漢三鎮地溝油狀況進行調查，發現大量地溝油經過加工回流到餐桌，並估計「全國有二百萬噸到三百萬噸地溝油回流餐桌。」新聞曝光的當天，有五十多家媒體找他，各級領導給他打電話。他感覺自己壓力很大，於是召開新聞發佈會，否認自己曾經提及這些數字；在我國政壇上，有些幹部甚至高官，在職在位時，在某些場合，對某些事情，不敢說真話，不願意說實話，而到了即將退休或退休後，卻能慷慨激昂地說真話，揭問題，一位副部級幹部在一次會議上發言，對自己領導的領域存在不正之風進行了無情的揭露、批評，絲毫不留情面，語驚四座，受到喝彩。他講完這一番真話後，如釋重負地說：「反正我要退休了！」這句台詞之意很明白，他講的這番真話，實情，在職在位時不敢講，不願揭，是因為心裡有壓力。

　　為什麼講真話會有如此大的壓力？壓得人們不敢講真話、講實話，違心的講假話。有一句民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人們對這句諺語有多種解讀：「說話沒有原則，見風使舵」、「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講話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說話專揀對方喜好的方面講，」等等。無論作何種解讀，都認為說話受到環境對象影響，與環境對象有關。所以從某種意義說，真話難講，假話成風，是社會風氣、政壇風氣不正使然。︽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二世時，丞相趙高想篡奪帝位，以「指鹿為馬」來測驗人心。他向秦二世獻了一隻鹿，說：「這是匹馬。」二世笑著說：「丞相弄錯了吧？把鹿說成了馬了。」趙高就問其他大臣。大臣們有的由於害怕趙高，奉迎說就是馬，而一些講了真話說是鹿的人，後來都被趙高暗害了。這種公然「指鹿為馬」迫害講真話者的事件，如今不大可能再發生了，但封建皇權意識、官本思想的遺毒仍然危害當今政壇，講真話者在政界不受歡迎，遭「潛規則」、「穿小鞋」、要「逆淘汰」，無法在官場容身現象並不鮮見。安徽省利辛縣原縣委書記夏一松就因公開拒賄、道破了地方官場上的一些所謂的「秘密」，而受到了威脅與打壓，象「撞上一張無形的網」，令其無法開展工作，最後只能憤然辭官下海。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原黨委書記李昌平，因上書總理道出「農村真窮，農民真苦，農業真危險」之實情，是引起了一場全國性的「三農」問題大討論的有識之士，卻無法在官場容身，而不得不去職離鄉。只要我們稍微留心觀察一下，就能發現有的幹部用甜蜜的假話吹捧領導，掩飾矛盾、問題，拔高當地政績，幫領導搞一些「形象工程」、「政績工程」，因而得到重用，得到升官晉級。有的領導幹部為了個人職務升遷，也極力講假話，空話，大話，誇大政績，取悅領導。上有好者，下有效者，從而造成一種極不好的、惡的社會風氣。講真話付出沉重代價，講假話反而升官發財，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誰還敢講真話？「社會上用真名講假話，網絡上用假名講真話」。這種極不正常的現象難道不值得引起重視深思嗎？

　　要讓人們敢於講真話，必須首先營造利於講真話的社會氛圍，鼓勵、支持和容忍講真話。周洋奧運會奪冠獲獎，先說感謝父母，是真情流露。人之髮膚，父母賜之，在事業成功之時，首先想到父母，感謝父母養育之恩，是人之常情，這樣的真話、心裡話都不能容忍，要遭遇非論、批評，怎麼能讓人們大膽講真話？這樣的社會是不是太過虛偽？

　　要讓人們願意講真話，前提在於人們願意聽真話，聽得進真話，「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是連古人也懂的真理。講真話需要勇氣，聽真話同樣要有勇氣。特別是領導幹部，不僅自身要講真話，而且要善於聽真話。這樣才能鼓勵人們、特別是您的下級講真話，在聽真話中，領導們汲取來自各方面的建議、提醒、批評、勸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減少或避免失誤。

　　當然，要讓人們敢於講真話，不能僅僅靠領導的良心發現，靠領導的「開明」、「肚量」，而且更重要的是需要健全有效的制度和法律環境，要建立健全權力結構和運行機制，讓決策權、執行權、監督權既相互制約又相互協調。通過制度設計和法制建設，改人治為法治，讓那些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的人，以假話騙取榮譽地位的人，在社會政治生活中無法容身。讓那些敢於講真話，幹實事的人得到應有的尊重、支持和保護與重用。只有這樣，才能在全社會逐步營造成人人願意聽真話，敢於講真話，努力辦實事的良好氛圍，促進和諧社會的全面發展，讓中華民族的未來走向輝煌。

　　周德文 著名經濟學家、民進中央經濟委員會副主任、中國中小企業協會副會長、浙江省人大代表、溫州東方管理科學研究院院長、教授、高級經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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