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畫台灣系列十五 遊畫台灣離島——澎湖列島（一）

　　澎湖位於台灣海峽中間，它是一串珍珠，透著千縷浪漫，台灣海峽則像一塊藍絲絨，襯著它，自己也隱著萬般神秘，吸引人們前去神遊。漲潮時澎湖有六十四個島嶼，退潮時從台灣海峽中冒出的，包括無人小島在內的島嶼則會達到一百多個，所以總起來就稱之為澎湖列島了。其中主要的有四個大島，由三座橋梁連接，即中正橋連接了馬公島與中屯島，永安橋連接了中屯島與白沙島，跨海大橋又連接了白沙島與西嶼島，它們美美地環繞成了一個稍稍變形的「門」字，中間被圍著的便是外婆的澎湖灣，而北島群中有最美的吉貝嶼，南島群中有超愛的七美嶼，這些島嶼灣坳上可供遊覽的人文與自然景觀非常多，一個個都令人驚豔不已。

　　馬公島

　　在台灣，台灣島是本島，澎湖、金門、馬祖等是離島；在澎湖，馬公島是本島，中屯、白沙、西嶼等是離島，這些分法都挺有意思。

　　馬公島是澎湖列島中最大的島，距台灣本島約四十八公里，坐小飛機從台南起飛，只一會兒就能看到台灣海峽了，它波光粼粼浩瀚一片，不時奔騰起伏出一條條白浪，就像天空中的流星雨一樣美麗。然而看著它，我不禁感觸多多，因為就是這道並不算寬的海峽，從地理上將大陸與台灣島分隔了一萬多年，又從政治上將中華民族分裂了六十多年。地理上的分隔那是自然現象，其實大陸與台灣約二點二億年前的中生代時是合在一起的，現在會不會合，那需聽從老天爺的安排；政治上的分裂是人為的造就，也能進行人為的改變。

　　馬公是台灣唯一不在本土的縣市，為澎湖列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遊人在這裡接觸更多的還有它的歷史遺跡。比如順著中山路可以看看順承門。鄭成功逐荷後建起了媽宮城，它是馬公巿的原名，毀於戰火，光緒十三年得到重建，當時有六道城門的媽宮城，被贊為澎湖第一勝景，從海上遠望很是壯觀，但因天災人禍，這座城池最終也沒保住，城門城樓紛紛或拆或塌，現在巋然獨存了古榕環繞的順承門還能讓人幽幽懷古。順著介壽路也可以看看古城牆。

　　原來圍著馬蹄狀的媽宮城一圈的城牆，前面還有護城壕河，很是完整宏偉，現在碩果僅留了順承門到觀音亭這一段還能讓人依依憑吊。因為海島上往往最缺的是淡水，所以先民們到馬公築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挖井汲水。然而明代初葉挖成的原是一口大井，為怕打水人掉入井中，就以六塊花崗石條覆蓋，並用紅磚砌沿，形成了有四個圓形取水口的四眼井。今天從這生命線樣的古井裡打出來的水依然清咧甘甜。順著惠安路走並可以看看天后宮。澎湖列島比台灣本島早開發三百八十年，大陸文化一般是先在澎湖紮根，再傳播到台灣本島的，而馬公則是這一切的開始，遊覽全台灣最古老的媽祖廟——馬公天后宮，便能深切感受這一點。福建人為主的澎湖居民多半以漁業為生，因向大海討生活極其不易，人們尋求海神保佑的意願特別強烈，所以澎湖二百餘間廟宇中大部分是閩南式的傳統媽祖廟，建於明萬曆二十年（一五九二年）的天后宮為最早最大，隨後台灣本島才有了更多更大的這類廟宇，給人們以精神寄托，又為人們更幸福的生活保駕護航。

　　說到「最」字，天后宮其實還擁有許多，比如它是全台灣最著名的廟宇，鄭成功東征逐荷時曾在其間駐紮過大軍，中法戰爭、甲午海戰及二次大戰時發生在台海的一些戰役多少與它都有關係。天後宮又收藏了全台灣最古老的石碑，嵌在天后宮清風閣的右壁中，正面刻著「沈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郎」字樣的古碑，是明萬曆三十二年（一六〇四年）為紀念參將沈有容驅逐入侵澎湖的荷蘭海軍這一重大事件而立的，距今已八十年。天後宮並是全台灣最漂亮的廟宇，正門三開間，門前有大石埕，顯得古樸莊嚴；正殿重簷，燕尾脊淩空欲飛，顯得線條流暢；梁柱窗欞、牆上壁間，到處的木刻都豪華精緻；戲文人物、花草樹木，處處的石雕都栩栩如生，中國式的美感十足。

　　中屯島

　　台灣是個自然災害多發的地方，因處在地震活躍區，東臨環太平洋火山帶，西臨菲律賓海板塊，每每總會朝西北碰撞歐亞板塊，因此地震頻繁，有「震都」之稱。又因位於太平洋高壓路徑中，並在台風的轉向點上，因此多台風，有「風都」之稱。同時因處在季風帶上，還由於地轉偏向力的作用，台灣夏季會吹西南季風，冬季會吹東北季風，各種各樣的大風交替勁吹，給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的影響亦能用大字來概括，從澎湖多蒙面女這點便可一窺。澎湖的東北季風有火燒風的說法，鹹味的風起時飛沙走石，遮天蔽日，刮在臉上猶如刀割般疼痛，為保護肌膚，澎湖女人於是作了奇異的裝扮，勞動時會用竹鬥笠罩住整個頭部，再手戴膠套腳登水靴，將全身裹得密不透風，像韓國濟州島的海女一樣；平時會將臉面用大頭巾包得嚴嚴實實，僅在眼部留一條窄縫，像保守的阿拉伯婦女一般，從而真正的富有「風」情和有味道。

　　大風雖然害處很多，但妥善利用也能造福人類，所以在中屯島上的風力園區，人們建起了綠色環保的風能發電廠，周邊一帶還開發成了與之相關的旅遊景點，真是一舉兩得。看著一座座轉著葉片的高大風車巍然屹立，與白沙那邊的跨海大橋橫線條的沉穩美相織，凸顯了一種豎線條的挺拔美；又與澎湖列島亙古生成的自然美相對，展示了一種現代科技的人工美，我都很是心動，忍不住趕緊遊畫出的《澎湖風車陣陣》，讓我記住了小小的中屯島的所有美麗。

　　白沙島

　　白沙島在澎湖本島的北方，有兩個地方值得一遊，一是澎湖水族館，另一是通梁古榕。

　　想要欣賞瑰麗多彩的海底世界，需有一定的設施與措施，印尼旅遊勝地巴厘島就有玻璃船，遊人能通過透明的船底看海星海葵海蒿子；埃及紅海邊的旅遊勝地霍爾加達則設置了潛泳項目，遊人能一邊遊泳一邊看魚看蝦看珊瑚。近年來已與世界接軌的澎湖鳥嶼澎澎灘水上活動樂園，也有了玻璃船和潛泳，提供遊人窺探海洋動植物生活狀態的機會。

　　然而玻璃船和潛泳的視野與接觸範圍畢竟有限，澎湖列島二百公里海域內有著豐富的海洋生物，為使人們更多更好地予以瞭解，白沙建起了分門別類的，展示與教育等功能無與倫比的澎湖水族館。於是可以看到：大水箱裡，珍稀魚類中的綴瓣石狗公魚正好玩地蜷縮著，外形似一團海藻，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是魚類，正因為這奇特的造型，也許就達到了保護自己不被天敵隨意吞噬的目的；大洋池裡，有毒魚類中的黃邊裸胸鱔正神氣地遊曳著，陸上有毒的花和有毒的蛇往往色彩最豔麗，因為那是迷惑敵人和攻擊弱者的武器，水中有毒的魚類竟也這樣，令人不寒而栗；水底隧道裡，醜陋魚類中的雪花雅嘴燕魟正怪模怪樣地像鳥一般振翅翱翔，雖不能給人帶來什麼美感，但它竭力證明著生物多樣性對地球來說極有價值和意義，因此這一努力亦很動人；觸摸池裡，爬行類動物中的綠蠵龜正篤篤定定地散著步，它的故鄉就在望安嶼，已成了海洋中重點保護的動物，摸一摸那堅硬的背甲，除了有趣外，人們亦會感到肩上的責任十分重大。

　　榕樹原產於亞洲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因樹木很高、樹冠很大、樹枝很多、樹葉很盛而特別漂亮與顯眼。我在斯里蘭卡就遊畫過一棵這樣的大榕樹，它的外形像把打開的折扇，樹冠投影面積幾達數千平方米，當時有幾百個學生在裡面玩耍，全然沒有擁擠的感覺；它的樹枝上一根根向下垂掛的「氣生根」計有上千條，落地入土後長出的「支柱根」也是多得數不淸，與粗粗細細的樹幹一起支撐著鬱鬱蔥蔥的大樹冠，近看猶如一座樹林，遠看卻仍只是一棵樹，令人驚歎不已。

　　西嶼島

　　有漁翁三三兩兩在漫天的落霞中垂釣，雖是剪影，看不清他們的臉面表情，是悠然？是陶醉？是寂寞？是逍遙？那遐想卻留給人太多，有漁翁島之稱的西嶼島也因此更顯神秘和溫情。西嶼島景點很多，其中的漁翁島燈塔、二崁聚落保存區和大菓葉柱狀玄武岩等三個地方令我印象最深。漁翁島燈塔一七七八年時只是一座古式航標，為往來台灣與廈門間的船只導航，屢次改建後，一八七五年才由英國人定型成了更為安全和實用的西式燈塔，由此其亦成了台灣歷史上的第一座燈塔。遠遠地眺望，處於西嶼島西南端，又高聳在台灣海峽與澎湖灣中間的它，顏色純白，造型圓渾，顯得非常漂亮；近近地觀賞，塔高達十二米，頂層外有陽台環繞的它，石砌基台，鐵製塔身，顯得異常堅固。盡管挺享受的，但毋須諱言的是，將這座燈塔辟作獨立的旅遊景點有些勉強，因為看點不多。幸好逗留完後走到一旁的斷崖上，能視野遼闊地觀大海，以及大海上即將西下的夕陽，這就說的過去了。

　　一個地方的民居，總是當地民俗文化和民眾生活狀態的最好體現，一旦開放觀光，往往極受遊客歡迎。西嶼島二崁聚落保存區的情形就是這樣，去那裡參觀眾多的古厝及其所在的區域，是一趟很有意思的建築與環藝設計欣賞之旅。所謂「崁」，是低窪的意思，澎湖的東北季風非常強烈，為了避風，包括二崁在內，人們建造房屋時往往會選擇既是朝南的，也是地勢較低和背風的窪地，這就是它的風水觀，更講究自然性，感慨之後，我會為澎湖人的生存智慧生出敬意；所謂「厝」，是閩南語房屋的意思，二崁民居基本為古色古香的漳、泉式樣，有正房、左右護龍、天井和亭子腳等建築的三合院是特點，以澎湖獨產的，好看的硓大石（一種珊瑚礁石）砌築圍牆更是特色，對一年四季大風不斷，生活難免有些單調的澎湖人來說，圍牆堅固並富有色彩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欣賞之餘，我會為澎湖人的想象力和創造性生出感動；已有百年歷史的二崁，前身名叫陳家村，是清朝順治年間金門人陳延益及其後人所建，為保存好這個漢人開拓台、澎的足跡，近年來當地政府對一些古厝作了修復，也有環藝設計師對整個聚落及周邊環境進行了全面的藝術設計，一磚一石，一草一木都強調了原生態，很多細節，比如這裡放個土色的陶罐，那裡置個舊舊的板車架等，都突出了盎然的古意，那味道不僅為遊客所待見，好這一口的我，亦聯想到了希臘愛琴海中米科諾斯等島嶼上同樣充滿閒適感和藝術氣質的村落，遊畫《西嶼島二崁聚落保存區》時，我把這些感受全部放了進去。

　　和人文景觀一樣，西嶼的自然景色也很出彩，最著名的就有大菓葉的柱狀玄武岩。之前我在英國北愛爾蘭安特里姆郡波特拉什的巨人堤，見過不可思議的柱狀玄武岩，那是因為火山爆發後熔岩形成的玄武岩湧入大海，受到冰冷海水的刺激，收縮爆裂後凝固成的，一根根長長短短錯落有致密集地杵在海岸線及伸向海洋的岬角上，像一大群心懷敬意的遊客正眺望大海；也像無數個意志堅定的士兵在站崗放哨。當時我以為看到了天下唯一的奇景，所以慶幸不已，想不到在大菓葉也看到了，因此又激動無比。其實火山島性質的澎湖列島上，還有很多地方豎著這種柱狀玄武岩，像奎壁山，像桶盤嶼，與北愛爾蘭巨人堤的造型不同，它們都排成了一堵牆，因而氣勢更加宏偉。大菓葉的柱狀玄武岩，是日治時期開挖土石填海造碼頭時意外發現的，因為埋了千餘年，所以顏色比較黃，但節理因此也保持得更完整。它的下方有一片草地和一個水潭，遊畫時有色彩有倒影，顯得夢幻感十足，聽說其正被申請為世界自然遺產，所以我畫成這幅《壯觀的大菓葉柱狀玄武岩》畫，就想為它加把油！

　　楊雲平

　　中國「環球遊畫」第一人。上海畫家、詩人，美術高級教師。酷愛旅行，已環球遊畫（即一邊旅遊一邊畫畫）了五大洲六十多個國家與地區，完成了五百萬字的旅行隨感錄和上千幅鋼筆淡彩寫生畫。現已出版了《一個人的環球遊畫》（中國版和美國版）、《跟著環球遊畫看世界》、《遊畫澳門》、《遊畫上海》等八本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