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汤姆的播种之旅

　　汤姆.拜尔被称为日本足球的“青训教父”。经过他系统的培训，一大批日本球员在青少年时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天气开始转凉，深受雾霾困扰的北京难得出了晴天。记者一大早赶去朝阳公园，在那里，北京国安俱乐部举办的“汤姆.拜尔少儿足球体验日”活动已经持续了将近3个月。每个周末，汤姆.拜尔都会准时守候在公园的5号球场上，与小朋友们共同享受足球的欢乐。

　　体验，从控球开始

　　汤姆.拜尔是世界著名青少年足球教练，被称为日本足球的“青训教父”。他曾经是一名美国职业球员，辗转英格兰和日本足坛，1987年在日本日立队退役，这支球队是柏太阳神队的前身。

　　退役之后，汤姆便开始了在日本20多年的青少年足球培训生涯，先后办起100多所足球学校。他的电视节目《汤姆足球技巧》在日本最具影响力的儿童节目中播出了13年。中田英寿、中村俊辅、本田圭佑、香川真司以及世界足球小姐宫间绫，都曾是汤姆教练的学生。正是因为参与了汤姆系统的培训，一大批日本球员的足球技术水平在青少年时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国安举办的这次少儿足球体验活动中，记者现场领略了汤姆的亲和力与别具一格的训练方法。他始终对孩子们强调控制球。在汤姆的体验课上，没有传球和射门的练习，也没有三五成群的互相传接，孩子们每人脚下都有一只皮球，而汤姆教给他们的是最基础的对球的掌控。

　　在场的家长对这样的体验方式产生了质疑，汤姆本人却对此一笑置之。汤姆.拜尔认为，不仅在中国，在美国等西方国家也有着同样的问题──孩子的运动量和在户外玩的机会比过去少了，很多小孩在8到10岁的时候才开始接触足球，已经失去了掌握基本功的最佳年龄。

　　“比较科学的理念是从三四岁开始让孩子接触皮球，这样，他们的足球水平才能稳步上升。足球虽然是一项团队运动，但即使给一支球队配上全世界最好的教练，如果个人技术不好，配以任何精妙的战术也是白费力，所以现在的工作就是把小孩的个人基础做好。如果说孩子们做不到对球的掌控，他们就会对足球失去兴趣。只有把球留在脚下，孩子才会将更多高水平的训练执行下去”，汤姆说。

　　一些父母更期待的其实是孩子们能够在一起玩耍，而本次活动着重于对个人技术的训练。汤姆郑重声明，这个活动是要家长和小孩明白技术的重要性。作为“少儿足球体验日”的承办方，北京国安俱乐部教练吕军对汤姆的观点表示赞同：“汤姆的培训我参与了很多次，也同他进行了很多交流，通过现场的观摩，我觉得他的理念非常好。”

　　吕军也纠正了人们经常犯的一个错误，“一般的父母认为踢足球就应该去正规的场地，十几个人一块儿踢。其实不是这样，一人一个球，在客厅或者花园有两平方米大小的地方训练就足够了”。吕军坦言，国家队与日韩的差距主要在个人能力上，“我们的球员面对日韩球队时，一抢就乱，一逼就慌，这正是由于对球的控制力不够。所以，汤姆对小孩的要求就是每人一个球，多熟悉球性，熟能生巧”。

　　在场的家长们被汤姆.拜尔新颖的教学方法所吸引，然而汤姆认为，虽然不同的训练方法通过不同的角度和方式检验小孩的能力，其实在基础上殊途同归。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基础性的东西慢慢地给孩子建立起来，这需要时间，不是搞几次活动就能解决问题。

　　吕军也承认，毕竟是体验日，教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方面目前还没有展开，而汤姆.拜尔教学中最大的特色，就是把足球技术动作通过3D方式做了细致的分解。“中国青训最大的问题是基层教练和小孩都不知道最初要学什么和教什么，这样的活动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足球的技术也可以被分解成多个环节，慢慢传授。

　　中国也会有自己的梅西和C罗对于职业俱乐部举办这种草根足球的培训，吕军感叹说，中国足球的一线队伍表现糟糕，实际上这个问题缘于基础的薄弱，“我们没有多少人踢球，或者有人想踢，却没有专业指导”。

　　国安去年通过中国足协了解到汤姆拜尔的大名，他在青少年基础培训上的经验和方法都非常扎实，主要培养对象是12岁以下的青少年。双方通过沟通之后，国安觉得汤姆.拜尔的理念非常值得国人借鉴，所以与他展开了在草根足球上的合作。吕军称，国安的影响力首先是在北京地区，开展这些活动也是为北京足球文化做一些基础的普及。

　　汤姆通过在全国的走访，也看出了中国足球如今存在的问题，“家长和孩子在学业方面有一种不正常的侧重，其实体育应该是教育重要的一部分。国外有很多研究发现，经常运动的孩子比那些不爱运动的孩子学习要好。我们也希望媒体把我们的活动宣传出去，让孩子参与到运动中来，让身体和学习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而这并不是强迫他们将来踢球”，汤姆说。

　　香川真司和本田圭佑──汤姆以自己的方法调教出的优秀球员在欧洲赛场上已谋得了一席之地，汤姆认为这同样可以复制到中国小孩身上。“很多人看足球的问题都只是从足球本身，但足球是社会的产物。先需要有更多的孩子踢上球，足球的训练和推广才能提上日程。如果连人数都不能保证，还谈什么训练方式呢？就像弹钢琴，我们首先要让孩子愿意去练习，这和足球完全一样。如果连弹钢琴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出一个郎朗”，汤姆说。

　　庞大的人口基数在汤姆看来是中国足球发展的天然优势，但家长让孩子参与体育活动的意识却非常薄弱。如果人们能扭转这种观念，中国足球的优势才会被充分发挥。汤姆.拜尔说：“中国的问题并不是怎样出球星，而是想办法让更多的孩子投身到这项运动上面。人数不够出不了顶尖球员，一定要基础广大。我们看到一些足球发达国家的人口并不多，但他们参与足球运动的人很多。我们的焦点要对准到学校、家长、老师和各行各业的社会人士，让他们鼓励小朋友参与足球运动。将来有一天，中国也会有自己的梅西和C罗。”

　　吕军说：“导致中国足球积贫积弱的原因，首先是没有数量，没有数量何谈质量？我们之前搞的职业足球具有选拔性质，现在看来，这种选拔没有基础，没有基础的选拔无非是空中楼阁，国安举办这个活动就是为基础工作做点有益的尝试。”

　　身在中国，广州恒大自然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就在汤姆为北京的少儿足球耕耘时，许家印打造的恒大已经将亚冠联赛冠军收入囊中。对于恒大的兴盛，汤姆表示，有一支俱乐部球队能打进亚冠决赛，对于中国足球是一件很鼓舞的事情。但中国的足球水平如果要强大起来，首先要使更多的孩子投入到运动中去，踢的人多了，才会有希望。

　　我的孩子都不踢球……

　　职业俱乐部举办少儿足球的培训活动，难免有借机选材之嫌。吕军称这个活动和国安的青训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并不是想要从这些小孩中选出未来的球星。很多媒体都不理解，认为我们举办这个活动是为了选人，实际上不是这样”。

　　吕军说：“这样的活动我们搞了将近十次，确实能看到有些孩子是非常突出的，他们的身体条件和灵气都非常出色。汤姆.拜尔教练也说，这些有潜质的孩子与日本的同龄踢球少年不相上下，但至于他们将来会不会踢球，我们并没有打算替他们设计道路或强制他们走上这条路。即使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孩子本身没兴趣，家长又不同意，我们自然也没有办法。但如果我们的体育基础搞好了，这样的孩子就会有成千上万，我们选择的余地也会大一些。但现在中国的情况是没人踢球，我们就很难有所发现。”

　　截止到11月10日，参加足球体验活动的孩子总数已经超过了1500人，其中既有社会报名的孩子，也有在国安网点学校接受系统训练的孩子，后者占据了每次体验活动的大多数，在一个以启蒙与体验为目的的活动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就记者的观察来看，10月26日上午的活动中，参加人数在100人左右，其中将近80人穿着整齐的训练背心与球裤，一眼看去便知是足校的学生，剩下的便是慕名而来的毫无基础的小朋友。汤姆.拜尔对于这样的场景也颇感无奈，在他的统一号令下，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孩子们熟练地做着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毫不新鲜的基础动作，踩球、拨球、带球……汤姆看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社会报名的孩子这么少？记者问当天的负责人，他苦笑着说，可能是天气逐渐变凉了，家长怕孩子受伤。记者看到就在球场的门口，一辆救护车随时待命。

　　“我的孩子都不踢球”，吕军说，“作为一家北京的俱乐部，球队中的北京孩子太少了，每个梯队中也就一两个，像徐云龙这种踢得好又来自本土的球员更少，本土文化难以传承。如果一个北京孩子踢了球，他的老师、同学和朋友就都会被带进足球运动中，但国安现在都要去山东、云南招人，这是个问题”。

　　女生也为足球狂

　　来体验足球的社会报名人有男有女，8岁的小琳就是混在男生中的一个女孩。她的母亲告诉记者，女儿正在读小学四年级，做母亲的很热衷于让她参加这些活动。“学习对于她来说比较轻松，其他孩子会吃力一点”，小琳母亲说，“这样的活动有阳光，场地也很专业，小朋友们一起玩，我觉得很好。虽然我们也没打算让她做职业运动员，但是作为一种了解，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应该具备吧”。

　　“同龄孩子都去补课了，我女儿课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运动与健身上。学校的大课间，我们也会鼓励她打篮球或参加别的课外活动，学校举办的运动会我们也鼓励她参加。她比同年级的孩子要小两岁，但体质相当好。现在的孩子很可怜，功课多，晒太阳的时间太少”，小琳的母亲说。

　　其他小孩的父母与这位母亲的想法差不多。一位儿子在国安网点学校踢球的父亲说：“因为我运动一般，所以我想让孩子运动好一点。将来也不大可能培养孩子做这行，我看不出他有天赋，就是让他来玩玩。”

　　第一期少儿足球的普及活动一直持续到11月底，国安把主题定位为“体验日”，并在每个周末邀请一名一线队球员参与互动。所谓体验，就是吸引更多的人来亲身参与足球运动。国安方面的工作人员表示，如果大家对汤姆.拜尔这种日本足球的教学理念感觉好，就会根据现在所得的经验做一些改变，甚至会开放正式的培训班、提高班。

　　“汤姆.拜尔本人是中国足协聘来的青少年训练顾问，他之前的职责就是在足协讲课，并没有具体的落地工作。当我们透露出想要和汤姆在足球普及上展开一些合作时，他也非常愿意为中国足球和北京足球做一些具体的帮助”，吕军说，“在竞技体育上争第一并不是国安的唯一目标，也希望在社会责任方面，希望为北京足球乃至中国足球真正腾飞做一点实际工作，这就是我们搞这个活动的原因”。

　　文 王敬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