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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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6-07-09 16:14

  回去的路上,陈宇宙问陈震东:“爷爷的爷爷在美国?”

  陈震东说:“我也是第一次听你爷爷说他爷爷的事,你爷爷的话可信度不高。”

  陈宇宙说:“如果爷爷的爷爷真的去过美国,总会留下一些资料,我去找找。”

  陈震东说:“你去找个屁啊,老子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呢。”

  临走前,陈宇宙去见柯无涯。

  陈宇宙说:“外公,我要去美国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柯无涯戴着老花镜练毛笔字,他低下头,从镜框上方看着陈宇宙说,“能告诉外公你念什么专业吗?”

  陈宇宙说:“计算机专业。”

  “外公老朽了,不知道计算机专业是什么专业。”

  陈宇宙说:“是一种新兴技术,代表世界未来发展方向,这种技术可以连接并创造出一个虚拟世界。”

  “外公真的老朽了,还是没听懂。”柯无涯用手推一下镜框说,“但外公很高兴,这说明你懂得比外公多。”

  “外公写的是什么字?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陈宇宙把脑袋伸过去。

  “这是甲骨文,老祖宗留下的宝贝。”

  “外公写的是什么内容呢?”

  “外公写的是南宋朝我们信河街一个诗人的诗句,‘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听起来很有哲理,是不是说世间事都是闲操蛋?”

  四十七

  陈宇宙去美国后,柯又绿整个人空了。家空了。生活空了。更主要的是精神空了。想念陈宇宙成了柯又绿生活全部。柯又绿说:“不行啊陈震东,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陈震东说:“想念陈宇宙你去美国陪读啊。”

  柯又绿说:“我是想去,可我去那边是个哑巴。”

  “哑巴怎么了?不开口在美国照样生活得好好的。” 陈震东说,“柯又绿,你对自己要有信心。”

  柯又绿说:“陈震东,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好?有本事你去美国,看你能不能生活得好好的。”

  陈震东说:“你等着,老子闲下来一定去趟美国,不会ABC照样把美国玩得团团转。”

  过了一个星期,柯又绿又说:“真的不行啊陈震东,整天闲得像空气,我都想拿把菜刀杀个人了。”

  陈震东说:“你要是实在闲得蛋疼,就去社区做义工,别麻雀一样瞎嚷嚷。”

  柯又绿说:“陈震东,在你眼里,除了到社区做义工,我难道没有其他作用了吗?不行,我想回公司上班,我想当副总经理。”

  “他妈的柯铜锣,想回公司上班你就明说,不要拐弯抹角。”陈震东停顿一下,“但你别想当副总经理,你屁职务也没有。”

  柯又绿说:“这不公平,你可以当总经理,为什么我不能当副总经理。”

  陈震东说:“你傻呀你,老子是公司老板,你是老板娘,什么职务不要,你就是第二号人物。副总经理是给外人当的,他们要为公司拼命。”

  柯又绿想了想,觉得陈震东说的有道理,她说:“不当副总经理也可以,我要去公司财务室。”

  “柯铜锣,你这点小心思谁还看不明白?”陈震东笑了笑说,“老子以后一分私房钱也存不起来了。”

  见陈震东这么说,柯又绿也笑起来:“陈震东,你要是光明磊落,就不怕我监督。”

  柯又绿上班一段时间,李铁和陈铜找到她。

  陈震东接收了李铁和陈铜后,安排他们在西角多美丽服装公司车间上班。车间三班倒,为赶订单经常加班,李铁和陈铜觉得太辛苦,想换轻松一点岗位。找了陈震东,陈震东只说知道了,没有下文。他们找了胡虹,被胡虹臭骂了一顿,说他们好吃懒做,不想做就滚蛋。李铁和陈铜找到柯又绿,低着头,双手笔直挂在两腿外侧,李铁恭恭敬敬叫一声:“老板娘好。”

  “老板娘好。”陈铜也跟着叫一声。

  柯又绿看看李铁,又看看陈铜,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

  “我叫李铁,是师父得意徒弟。”

  “我叫陈铜,我不是师父得意徒弟。”

  李铁说:“我们参加过老板娘和董事长的婚宴。”

  “我们喝了一瓶五粮液。”陈铜说。

  李铁踢了陈铜一脚说:“一瓶五粮液一桌人喝,我们只喝一点。”

  “对,我们只喝一点。”陈铜说。

  柯又绿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李铁说:“我们知道老板娘最体贴员工了。”

  “大家都说老板娘人好。”陈铜说。

  柯又绿说:“别给我戴高帽,有事直说。”

  李铁说:“我们今天来想求老板娘一件事。”

  “我们知道老板娘肯定会帮助我们的。”陈铜说。

  李铁说:“我们也愿意在车间工作,车间有加班,可以多拿工资。”

  “我们喜欢车间。”陈铜说。

  李铁说:“但车间是三班倒,我们不能每天准时去给师父洗澡。”

  “对,我们不能准时给师父洗澡。”陈铜说。

  柯又绿说:“难得你们一片孝心。”

  李铁说:“如果把我们调去管仓库,我们可以拿出更多时间给师父洗澡。”

  “师父会更干净。”陈铜说。

  柯又绿说:“这是好事,我一定跟董事长说。”

  李铁说:“全靠老板娘了。”

  “我们以后就是老板娘的人了。”陈铜说。

  李铁说:“老板娘叫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叫我们杀人我们就去杀人。”陈铜说。

  李铁又踢了他一脚。

  那天晚上回家,柯又绿把李铁和陈铜的事跟陈震东说。

  陈震东说:“那是两个懒货,你别管。”

  柯又绿说:“他们找到我这里,我当然得管。”

  陈震东说:“柯又绿,你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柯又绿说:“我答应他们了,如果办不到,还算什么老板娘?”

  陈震东说:“柯铜锣,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柯又绿说:“我不管,你得把他们调到仓库去。”

  李铁和陈铜调到仓库的时候,陈震东刚刚成立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参加一块土地招投标,没时间每天去给陈文化洗澡。柯又绿说:“陈震东,你放心去投标,李铁和陈铜每天下午准时去给你爸洗澡。”

  陈震东不放心,隔一天去看陈文化,胡虹说李铁和陈铜刚走。陈震东把鼻子伸到陈文化身上嗅,闻到牛奶沐浴露味道。胡虹说:“你爸那两个废铜烂铁徒弟不是什么好东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眼睛像老鼠,走路没声音。”

  陈震东说:“我对他们也不放心。”

  胡虹说:“但对你爸的好是真心,这从他们给你爸洗澡看得出来。他们洗一下,你爸就打他们一巴掌,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他们还是笑嘻嘻,主动把脸递给你爸打。”

  陈震东说:“只要对我爸好,我就不会亏待他们。”

  四十八

  篮生读高中后,一直说睡不够。

  刘发展说:“一定是篮生读书太用功了,篮生要劳逸结合。”

  每个周末回家,刘发展炖辽参给篮生补身子。

  高二的一个周末,篮生回家,半眯着眼睛说:“刘发展,篮生头疼。”

  刘发展马上捧着篮生的脑袋说:“怎么了篮生?”

  篮生指指太阳穴:“针扎一样疼。”

  刘发展带篮生去信河街人民医院看急诊。急诊医师马上将篮生转到肾内科,肾内科医师检查后告诉刘发展,刘篮生得的是硬化性肾小球肾炎,也就是尿毒症。刘发展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刘发展问医师是不是查错了,医师说你不相信可以再查一次。刘发展带着篮生再查一次,医师告诉刘发展,还是尿毒症。

  篮生立即转到肾脏中心住院部。

  刘发展安顿好篮生后,到走廊给李美丽打电话。李美丽和黄丽君一起赶到医院。

  李美丽说:“狗生的刘发展,我问你,你是怎么带篮生的?”

  刘发展蹲在走廊,眼睛看着对面空白墙壁。

  黄丽君说:“篮生得这种病,怎么能怪刘发展呢。”

  “不怪他怪谁?”李美丽指着刘发展说,“平时都是他照顾篮生,出了问题他就要负责。”

  刘发展缓缓站起来,看了李美丽和黄丽君一眼,轻轻说:“医师说,现在有两种方法能救篮生:一种是透析,一种是换肾。透析有血液透析和腹膜透析,靠这两种手段,篮生可以活十几年。换肾就是找到匹配的肾源,人一般有两个肾,割一个给篮生,篮生的生命就有保障,但篮生这辈子都不能当妈妈了。”

  李美丽说:“不当妈妈就不当妈妈,活命最要紧,当然选换肾。”

  “换肾最大问题是找到匹配肾源。”刘发展说,“我跟医师说了,我可以做肾源配型。”

  李美丽说:“我也去做。”

  黄丽君说:“我也去。”

  他们三人一起验了血。结果一出来,刘发展哇一声就哭了。刘发展说:“医师,求你再做一次,如果配得上,我自己动手把肾割下来给篮生。”

  医师告诉刘发展,他的血型是AB型,篮生是O型。他自己割了也是白割,根本不兼容。

  李美丽和黄丽君都可以。

  李美丽和黄丽君都愿意割一个肾给篮生。

  结果出来那个晚上,黄丽君把刘发展和李美丽约到医师会议室,黄丽君对刘发展和李美丽说:“想来想去,我的肾不能捐,一捐等于告诉别人,篮生是我私生女。”

  刘发展和李美丽看着她,都没有开口。

  黄丽君说:“肾让美丽姐姐捐,手术费用由我付。”

  刘发展看黄丽君,又看看李美丽。

  李美丽笑了笑,说:“肾我捐,手术费用也由我付。”

  黄丽君说:“要二十来万。”

  李美丽看了刘发展一眼,说:“篮生是我和刘发展的女儿,不要说一个肾,就是两个肾我也割给她。”

  刘发展说:“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不要说二十

  万,就是两百万,我也有办法。”

  黄丽君看着刘发展和李美丽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刘发展说:“我早就说过,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美丽说:“篮生是我和刘发展的女儿,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黄丽君说:“我希望你们理解我的难处。”

  刘发展说:“你从天上来,还回天上去。”

  李美丽说:“算我李美丽瞎了狗眼,看错了人。”

  说完后,李美丽拉着刘发展,离开了医师会议室。

  换肾之前,篮生说:“刘发展,篮生怕。”

  刘发展说:“篮生不怕,刘发展在这里。”

  “篮生不是怕自己,篮生是怕李美丽捐了一个肾,影响以后生活。”

  刘发展说:“别担心,刘发展问过医师了,李美丽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影响。”

  “篮生怕欠刘发展和李美丽太多,这辈子还不清。”

  刘发展说:“篮生不说这样的话,篮生是刘发展和李美丽的女儿,刘发展和李美丽是篮生的爸妈,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

  “刘发展和李美丽对篮生太好了,可篮生却不能好好报答你们。”

  刘发展说:“我们不说报答的话,有篮生这样的女儿,这辈子就值了。”

  “下辈子让篮生来当刘发展和李美丽的爸妈,让篮生好好爱你们。”

  刘发展强忍着眼泪,离开病房,快步走到走廊尽头,趴在窗口放声大哭。

  换肾当天,刘发展眼眶红红的。李美丽说:“狗生的刘发展,我要进手术室了,你就不能给我个笑脸吗?”

  “李美丽,进手术室的应该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李美丽说:“你是我们家顶梁柱,是总指挥,冲锋陷阵的小事交给我。”

  刘发展说:“李美丽你听好了,我很庆幸当年娶了你,下辈子我还娶你。还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我刘发展就是你拐杖,你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记住了。”李美丽的眼眶也红起来,说,“你说话要算数。”

  时间到了。篮生和李美丽在手术室门口等。

  李美丽先进手术室。篮生拉着她手说:“李美丽紧张吗?”

  李美丽说:“有一点,但一想到我的肾要在篮生身体里工作,我就不紧张了。”

  “李美丽,篮生有个请求。”

  “篮生想说什么?”

  “篮生能不能叫你一声妈妈?”

  “当然可以。”

  “妈妈。”

  “哎,篮生,妈妈进去了。”

  “妈妈要坚强。”

  “篮生也要坚强。”

  一个多钟头后,篮生也进了手术室。刘发展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

  手术从早上七点半一直做到下午一点半。刘发展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绕来绕去。

  手术室的门推开,李美丽和篮生并排推出来,刘发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了她们一眼,眼泪刷刷地流。

  篮生和李美丽安排在一个病房,篮生醒来后,看见隔壁床的李美丽。篮生还没力气说话,李美丽也没力气说话。篮生伸出右手,李美丽伸出左手,两只手穿过短暂而又漫长的距离,握在一起。

  李美丽和篮生出院后,篮生去学校上课,李美丽去人事局上班。刘发展还是每天守着中介所,空闲时间想着篮生和李美丽,他脑子里浮现出篮生和李美丽推出手术室的画面,这个画面一出现,刘发展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刘发展对自己说,他妈的刘发展,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你要坚强,要比别的男人更坚强,家里现在有两个病人,你要担负起责任,你必须担负起责任,不能让她们受委屈,更不能让她们受伤害。

  可是,篮生生病的事,对刘发展冲击很大。篮生生病前,刘发展觉得世界是坚实的,他对这个世界是有把握的。篮生生病后,刘发展觉得世界变虚幻了,很多事情超出他把握能力。这也导致了他的担心,他原来很喜欢接电话,特别是篮生的电话,每接一次电话他可以快乐半天。他现在既想接篮生电话又怕接篮生电话,想接是比以前更牵挂篮生,怕接是担心篮生来电会有不好消息。

  刘发展觉得生活将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而他对这种变化无能为力。刘发展每天提心吊胆,背一下子就驼了,比原来老了十岁。

  一个月后,李美丽下班回家,说:“刘发展,我把人事局工作辞了。”

  刘发展愣了一下,说:“是黄丽君的原因吗?”

  “跟黄丽君没有关系,她对我比以前更客气,要推荐我竞争处长岗位。”李美丽看着刘发展说,“我不想跟黄丽君待在一起了,她连亲生的女儿都不爱,不可能对其他人好。我的身份和职位是她给的,我不愿意欠她债,还给她就两清了。”

  刘发展思考了一下,说:“离开也好,那地方本来就不是我们待的。”

  李美丽说:“我离开跟篮生倒有很大关系。”

  “篮生叫你离开?”

  “篮生没有叫我离开。”李美丽说,“但是,刘发展你想想看,接下来篮生每年吃药就要五万元,光靠我那点工资不行啊。”

  刘发展说:“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篮生这样的身体,我们得为她早铺后路,得想办法多赚些钱。”

  刘发展脑子里又浮现出篮生和李美丽推出手术室的画面,他咬了咬嘴唇,说:“李美丽,你对篮生比我还好。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学习个屁呀,篮生是我们的女儿嘛。我们养了这么多年,亲生不亲生已经没关系。篮生身体出毛病,而我又刚好帮得上忙,篮生叫我一声妈,我做什么都值了。”

  “你这么想,我真为篮生高兴。篮生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妈。”刘发展停了一下,看着李美丽说,“你还去五路公交车当售票员吗?”

  “还当什么售票员啊?我要做生意。”

  刘发展说:“你想做什么生意?”

  “我开了一家房屋交易公司。”

  “你开了家公司?你居然先斩后奏?”刘发展惊讶地说,“李美丽,做房子买卖,我们哪里来那么多钱?”

  “刘发展,实话告诉你,这两年我瞒着你炒楼,赚了一些钱,可以做启动资金。我已经跟陈震东谈好,他公司建的房子都放我这里卖。”

  “李美丽,你真是造反了,居然瞒着我做生意存私房钱。”

  李美丽笑着说:“刘发展,你答应从今往后做我拐杖,你说话要算数。”

  刘发展说:“李美丽,你根本没把我这个老公放在眼里。”

  李美丽说:“刘发展,你定位要清楚,你的角色是拐杖,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只有服从,不能发出不同声音。”

  “我刘发展这辈子落到你手里算是完蛋了。”

  四十九

  丁香芹告诉霍军,伍大卫减刑了,很快能出来。

  霍军说:“太好了,我很高兴。”

  丁香芹:“这是你真心话吗?”

  “丁香芹你记住,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霍军说,“伍大卫出来,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丁香芹说:“你会离开我吗?”

  霍军看着丁香芹说:“你和伍大卫会赶我走吗?”

  丁香芹说:“我真是欠你太多。”

  霍军说:“你对我不存在欠的问题,我为你做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如果不愿意,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没用。”

  半年后,霍军和丁香芹去十里亭接伍大卫。伍大卫比进去前大了一圈,肌肉更加结实,可以看出来,他在监狱里一天也没闲着。

  看见丁香芹扑进伍大卫怀里,像白糖融化进豆浆,霍军听见脑子里嘭嘭嘭的声音。他这时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不能跟丁香芹睡觉,因为现实隔着一个伍大卫。对霍军来说,伍大卫就是隔在他和丁香芹之间的珠穆朗玛峰,只要伍大卫还活着,他和丁香芹的身体就不可能结合在一起。霍军一直在心里恨伍大卫,他心里那把尖刀随时为伍大卫准备。可是,只要丁香芹在世一天,他不可能动伍大卫一根手指头。

  伍大卫没有赶霍军走。丁香芹没有赶霍军走。霍军也没有提出离开。三个人住在早餐店后面的房子里,相安无事。

  霍军依然每天早上三点多起床,糯米饭和豆浆都准备妥当后,丁香芹才起来,梳洗完毕后,第一批客人就来了。一直忙到上午十一点钟。三个人一起吃完午饭,霍军回房间午睡,他一般只眯半个钟头,然后出门去。霍军以前出门不多,伍大卫回来后,他每天下午出去。如果晚上没回来吃,他会给丁香芹打一个电话。丁香芹都不知道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丁香芹问他:“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霍军说:“帮朋友做点事情。”

  “是不是跟朋友做生意?”

  霍军点点头说:“也算吧。”

  “本钱够吗?需要本钱跟我说。”

  霍军笑笑说:“够的,那生意不需要什么本钱。”

  伍大卫不插手早餐店的事。天蒙蒙亮就起床,打拳,练哑铃,做俯卧撑。冲完澡后,去前面早餐店吃一碗糯米饭一碗豆浆。吃完后,伍大卫抹抹嘴巴,照例到码头走一圈。伍大卫背着双手,一步一晃走在码头上。回来后对丁香芹说:“狗生的,踱了一圈,没一个人跟老子打招呼。”

  丁香芹说:“可能时间太早了。”

  伍大卫说,“早个屁,老子坐了几年牢,落伍了。”

  五十

  王万迁说:“我们去办个结婚证吧?”

  许琼说:“你觉得办证有意义?”

  王万迁说:“办证后,我们才是合法夫妻,凤尾鱼公司有一半资产是你的。”

  许琼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想办结婚证。”

  “你还在赌气吗?”

  许琼说:“我真没赌气,我是想明白了,那一纸证书根本起不了保障作用,如果哪一天我们不想在一起,结婚证马上可以变成离婚证,我们要那个麻烦做什么?”

  “好吧,”王万迁说,“你不想领证,我们去办个公证。”

  许琼跟王万迁去公证处,王万迁把公司的财产做了公证,他和许琼各一半。

  过了一段时间,王万迁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许琼说:“你不是不要孩子吗?”

  “我从来没有不要孩子。”

  许琼说:“行,你说要咱们就要。”

  当天晚上他们开始行动。上床时,王万迁对许琼说:“我不戴套了哈。”

  许琼说:“如果戴得很舒服,你可以将套子前面戳个洞。”

  王万迁说:“我决定不戴了。”

  事情结束后,王万迁问许琼:“你的环拿下了吗?”

  许琼说:“妈的个卵,我忘了去拿环了。”

  王万迁有点灰心,但还是安慰许琼:“没事,记得拿掉就行。”

  过了一阵,王万迁上床前问许琼:“环拿下了吧?”

  许琼说:“你放心吧,拿下了。”

  王万迁态度很认真,简直是一丝不苟。每一个环节都是精心设计,该缓慢的地方缓慢,该快速的地方快速。有时细细盘旋,有时突飞猛进。许琼说:“王万迁,你居然深藏不露,原来这么厉害。”

  王万迁收工后,许琼突然骂了一声妈的个卵。王万迁连忙问怎么了?许琼说:“今天虽然停了吃避孕药,但药期还没过。”

  王万迁看着许琼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的?”

  许琼摊了摊手说:“我也想要个孩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万迁看看许琼,说:“没关系,咱们等药期过了再做。”

  药期过去后,王万迁和许琼努力造人。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许琼的肚子没动静。

  他们一起去信河街人民医院做检查,没查出问题。

  许琼说:“妈的个卵,不想要时碰一下就怀上,想要时反倒新鲜起来了。”

  王万迁安慰说:“你我都没问题,咱们再试试,一定能怀上。”

  他们又试了半年,许琼还是没怀上。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许琼对王万迁说:“妈的个卵,我们以前做人流做太多,现在报应了。”

  王万迁说:“不急,我们再试试,我相信一定能怀上。”

  许琼说:“我早应该想到,这种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王万迁抱住许琼说:“不会的,许琼你不要这么想。”

  许琼说:“一次一次人流,流一次就是一条生命,不报应才怪呢。”

  王万迁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咱们一定能怀上的,你相信我,一定能。”

  许琼大声哭起来:“都是从我身体里剐下来的肉,我梦里听见他们的哭声。”

  王万迁说:“许琼,我们不说这事了,我们不说了。”

  许琼说:“他们哭着问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为什么?”

  王万迁说:“许琼,咱们真不说了。”

  “他们说,你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你。”许琼说,“王万迁你看看,现在咱们真的遭报应了。”

  五十一

  只要计化龙美容院卖得好的化妆品,许瑶会不计成本签下总代理。签了总代理,计化龙就不能卖了。

  计化龙找到许瑶:“我们名义上还是夫妻,你把我弄死,自己半条命也没了,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许瑶看着计化龙笑。

  “我发现你变了。你不是以前的许瑶了。你从前安静平和,与世无争,现在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整天面带微笑的疯子。” 计化龙跺着脚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论计化龙怎么说,许瑶不回话。

  有一天,许琼来找许瑶:“听说你在放高利贷?”

  许瑶看了她一眼。

  许琼说:“我听人说你放了很多高利贷,很多人把钱存你这里,很多人找你贷款。我来之前专门问过刘发展,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开的是担保公司,不是银行,担保公司是不能吸存和放贷的。”

  许瑶笑了笑。

  许琼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听我一句,赶快收手。”

  许瑶还是笑笑。

  五十二

  陈震东靠在床上,跷着二郎腿说:“年纪大了,老子开始迷信了。”

  柯又绿说:“你昨晚遇见鬼啦?”

  “你他妈才遇见鬼呢。”陈震东说,“你不觉得房地产生意太好做吗?赚钱过于容易吗?开发一个楼盘,销售许可证还没拿到手,房子已被抢购一空,每天排队争着缴预付款。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现象啊。”

  柯又绿说:“每天看着账户里的数字往上加,多爽啊。”

  “自做生意以来,场面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多到懒得知道账户里有多少钱。所以啊,老子就在想,为什么有这么好的狗屎运,是不是祖上积了什么阴德?”陈震东歪头看着柯又绿,接着又顾自说下去,“仔细一想,跟祖上没什么毛关系,那么多做房地产的人都赚钱了,一个比一个赚得多,难道他们祖上都积了阴德?不可能嘛。”

  柯又绿说:“听说李美丽也赚大钱了?”

  “李美丽靠的是死胆大。”陈震东说,“她除了做中介,还炒楼。别人买一套两套,最多三套五套,她买的是一层或者一幢,低价买进高价抛出。”

  “李美丽能对篮生那么好,她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柯又绿说,“当然还有刘发展,你说过,当年你为了开多美丽服装店,组了一个互助会,第一个找的就是刘发展。这个恩情我们要记住。”

  “柯又绿,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比赚一千万还高兴。” 陈震东停了一下,接着说,“可我有一种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生意太好做了。钱太好赚了。”

  “陈震东,你脑子进水了?生意好做钱好赚不好吗?”

  “我担心不能长久。”

  “你想收手?”

  “想收也收不住啊。”陈震东晃了一下二郎腿说,“明明看见前面有一大堆金子可以拿,谁有勇气转身走开呢?”

  五十三

  有一天,陈震东说:“柯又绿,我要去趟美国了。”

  “去看陈宇宙?”

  陈震东说:“美国纽约一个机构来信河街组织投资考察团,问我要不要去?我本来没想去,后来一想,陈宇宙不是在纽约吗?他不是让我的花岗岩脑袋开窍一下吗?你不是说我不敢去美国吗?老子刚好借这个机会证明给你们看,顺便看看美国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我算了一笔账,单独出去一趟要五万元,跟团出去只要一万多。还是蛮合算的。”

  “陈震东,我是陈宇宙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陈震东说:“一个人看和两个人看有什么区别?该花钱的地方大方花,不该花钱的地方我一分钱也不花。”

  “陈震东,你以后一定会变成守财奴。”

  “老子现在已经是了。”

  美国移民投资,主要是办公司和买房子。陈震东没想过移民美国,连离开信河街的念头都没有。他跟考察团走了两天,发现美国的房子比信河街便宜,一幢三百五十平方米的别墅,前后带花园,不到五百万人民币。在信河街,这样的别墅最少一千万。但是,再便宜的房子也勾不起陈震东购买欲望,他只有感叹,美国不是号称世界第一经济体吗?叫奥巴马到信河街看看,老奥一定会感叹,信河街才是世界第一经济体,美国能不能挤进前三很难说。

  陈震东还在商场见到多美丽服装公司贴牌生产的美国运动服,他生产一件四十元人民币,到了这里,标价四十美元。陈震东心里说,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做一件衣服,赚不了几个钱,到这里一挂,价格居然翻了这么多倍,同样是人,老子为什么显得不值钱?

  陈震东决定去看陈宇宙。他给陈宇宙打电话,陈宇宙说要来接他,因为陈宇宙就读的纽约大学在南边,陈震东跟随的考察团在北边,从陈震东住的酒店到纽约大学,要跨过哈得逊河,转三趟地铁。陈震东在电话里摆摆手,叫陈宇宙在纽约大学门口等就行,他能走。

  陈震东根本没想坐地铁,他让酒店会中文的服务生叫一辆出租车。

  陈震东按照约定时间下楼,坐进出租车,司机对他哈喽,他伸出两指,朝前一挥,说一声发射。

  司机路上跟陈震东说过两句话,陈震东都用中文回答。他听不懂人家说什么,人家也听不懂他的。打个平手。出租车开了一个钟头,司机把车靠在路边,看着陈震东,很严肃地跟他说了一句话。陈震东还是没听懂,他终于有点心慌,这个外国人到底要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敲竹杠吧?但陈震东不愧是陈震东,他脑子一转,马上猜出司机说什么,他一定是问去纽约大学哪个门?糟糕,陈震东也没有问陈宇宙是哪个门。陈震东毕竟见过世面,他脑子转了一下,自己来的方向自北而南,最近的应该是北门。问题是陈宇宙会在北门等吗?陈震东觉得真正考验陈宇宙智商的时候到了,他老子已经想到这一点,如果他没有想到,说明美国这几年的钱白花了。这么想后,陈震东对司机伸出左手,说,纸,又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说,笔。司机听懂了,马上把笔和纸拿给陈震东。陈震东在纸上画了一扇门,在边上画一个十字,写上东西南北,将上面的北圈起来,画一个箭头拉到那扇。司机看了连连点头说,哦开哦开。

  出租车到了北门,陈宇宙已经在那里等了。陈震东心里想,果然是亲生的儿子,看来美国的书没把他读傻。他给了司机一百美元,司机给他找零钱,他大方地挥挥手,跟司机拜拜。陈宇宙说:“陈震东,还有二十美元,你不要了?”

  陈震东说:“美国不是有给小费的习惯吗?”

  陈宇宙说:“二十美元在美国可是大钱。”

  陈震东摆摆手说:“老子代表中国大方一回。”

  陈宇宙带陈震东参观校园。走着走着,陈震东就说:“不对呀,陈宇宙。”

  陈宇宙说:“哪里不对了?”

  “你看你们的校园,车来车往,人来人去,一点不像校园。”陈震东说,“你看我们信河街大学,校门口有一对巨大石狮子,门口站着笔直保安,学校四周用围墙围起来,每一幢楼的造型和颜色都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学校。”

  “美国的大学都没有围墙,大学是开放的,分散在居民区。” 陈宇宙反问他说,“你觉得这两种形式谁好?”

  陈震东想了一下,喃喃地说:“大学没个大学的样,还读个什么鸟?”

  晚上,陈宇宙请陈震东吃麦当劳。

  陈震东感叹说:“到美国后,才知道柯又绿做的江蟹和对虾是天下最好吃的美食。老子现在就想飞回信河街,吃柯又绿做的美食。”

  陈宇宙说:“你多吃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的。”

  “打死也不会习惯,也没法习惯。所有东西都是烤箱里烤出来的,一点变化没有,连大小都一样。”陈震东说,“你看看我们信河街的饭菜,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个人烧也不一样,中午和晚上烧不一样,心情好和心情差烧也不一样。那才是艺术,那才是生活。”

  吃完麦当劳,陈宇宙说:“陈震东,你还想去什么地方走走吗?”

  “不走了,什么地方也不想看。”陈震东说,“回你租的小公寓睡一觉,明天就回信河街。这地方老子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陈震东很早就躺下了。陈宇宙继续工作,他所谓的工作就是玩电脑,他对陈震东说:“在美国,这叫互联网,以后的世界就是互联网世界。”

  陈震东没有接话。他听不懂陈宇宙说什么。他在心里说,你网你的,老子睡老子的,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天醒来,陈宇宙还在睡懒觉。陈震东打开冰箱,空空荡荡。陈震东记起公寓楼下有面包店,决定亲自去买面包。

  陈震东到了面包店。店员跟他哈喽了一声,他也哈喽一声,然后专注看架上的面包。陈震东很快就数清楚,架上一共有十二种面包,他不知道哪种面包合自己口味,拿一个大袋子,将十二种面包全部买来。

  回到公寓后,陈震东将十二种面包并排摆在桌面上,每个面包做上编号,每个试吃一小口。陈震东把十二种面包试吃了一遍,觉得第五个编号勉强能够接受,于是,他又下楼去买五个第五编号的面包。

  陈宇宙起床后,看见一桌面包,说:“陈震东,你想在美国开面包店?”

  陈震东说:“老子只想试试它们的味道。”

  “试味道你不会一种一种买,你一下子买这么多,不是浪费吗?”

  “你觉得这是浪费?”陈震东拿着面包,看着陈宇宙说,“这是老子做几十年生意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你是亲生儿子,老子才告诉你。如果一种一种试,每种买五个,得买六十个。老子一次性买来十二个,只花五分之一成本就找到中意面包,这么一算,老子是不是赚了?”

  陈震东在美国待了不到十天,迫不及待飞回信河街。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柯又绿,老子想吃江蟹和对虾。”

  回到别墅后,柯又绿早把江蟹和对虾准备好了。陈震东吃完后,柯又绿问他:“见到陈宇宙了吗?”

  陈震东说:“见到了。”

  柯又绿问:“陈宇宙怎么样?”

  陈震东说:“比以前高了也比以前胖了。”

  柯又绿问:“陈宇宙有没有说想我了?”

  陈震东说:“陈宇宙没有说。”

  柯又绿一听就哭起来了:“狗生的,我肚子白疼了,我没日没夜想他,他居然一点也没想我。”

  五十四

  刘发展说:“李美丽你没读过大学是吗?”

  “刘发展,你为什么明知故问?是为了羞辱我吗?”

  刘发展说:“你没读过大学,现在照样赚了大钱是不是?”

  “刘发展,你不要挖苦我。你不也没读过大学吗?”

  “是啊。”刘发展说,“我们都没读过大学,篮生也可以不读大学。”

  “狗生的刘发展,你绕了半天是为了篮生啊。”

  “我担心篮生的身体。”

  “刘发展,你能不能关心下我的身体?我只剩下一个肾了。”

  刘发展说:“我当然关心你的身体,你把一个肾给了篮生后,我更关心了。”

  “刘发展,自从有了篮生,你把全部的爱转移到篮生身上去了。开口是篮生,闭口是篮生,一点没把我放在眼里,你没觉得这种行为很过分吗?”

  刘发展说:“我对篮生好,她还是个孩子。我也知道你对篮生好,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你如果不爱篮生,怎么会把肾割给她呢?”

  “刘发展,你别给我戴高帽了,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当我一辈子拐杖。”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从那一刻开始,我对自己说,刘发展,你如果还算个男人的话,一定要保护好李美丽和篮生,不让她们受一点点委屈。”

  “刘发展,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李美丽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发现,自从篮生来我们家以后,你的感情变得外露了,你以前有话埋在心里,现在动不动想流泪,什么肉麻的话都可以从你嘴里流出来。”

  刘发展说:“我确实不放心篮生的身体,每天提心吊胆。”

  “既然不放心,你让篮生别读算了,咱们现在不缺吃不缺穿。”李美丽说,“你说不读就不读,篮生听你的话。”

  刘发展跟篮生说:“篮生,这书咱们不读了。”

  篮生一听就哭了,说:“刘发展不让篮生读书了吗?”

  刘发展说:“不是不让篮生读,而是看见篮生读书太辛苦,刘发展心疼。”

  “篮生不辛苦,篮生觉得读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篮生一定要考上大学,篮生要读大学的法律系,以后当律师。”

  刘发展一听眼眶就红了,说:“篮生是为刘发展读书吗?”

  “篮生要实现刘发展的愿望,刘发展的愿望也是篮生的愿望。”

  “篮生有这份心就够了。”

  “篮生还要带刘发展一起去读大学。”

  刘发展心软了,说:“篮生身体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篮生身体里有李美丽的力量,壮得像头牛。”

  刘发展说:“好吧,篮生一定要劳逸结合。”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篮生的身体出状况了。

  先是腿和手相继水肿,紧接着尿血。

  送到信河街人民医院,医师说要做透析。做过透析后,篮生身体里各项指标才慢慢恢复正常。刘发展这时下了决心,不让篮生参加高考了。篮生又哭了:“刘发展,篮生身体真的没问题,篮生想考大学。”

  刘发展说:“刘发展只要篮生,什么大学也不要。”

  “可是篮生想上大学。篮生也想让刘发展上大学。”

  刘发展这次铁了心,不让篮生参加高考了。

  篮生去找李美丽:“篮生现在和李美丽是一个人了。”

  李美丽看着她说:“篮生有话直接说,不要学刘发展拐弯抹角那一套。”

  “篮生的身体和李美丽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篮生的心也和李美丽的心结合在一起。李美丽想什么篮生马上就能知道,篮生想什么李美丽也明白。”

  李美丽说:“我知道刘发展不想让你参加高考是为你好。”

  “李美丽应该知道,篮生现在的身体参加高考没问题,上大学也没问题。”

  李美丽说:“刘发展是不放心你。他太爱你了。”

  “篮生知道刘发展为篮生好,但篮生更想帮刘发展实现上大学的愿望,帮他实现当律师的愿望,这样才不辜负刘发展对篮生好。”

  李美丽说:“这话篮生对刘发展说去。”

  “篮生把所有话都说了,刘发展还是不肯。”

  李美丽说:“篮生想让我去做刘发展的工作。”

  “篮生相信李美丽。”

  “你错了,篮生。”李美丽说,“我不会替你向刘发展说情。”

  “李美丽为什么不愿意出面替篮生说情呢?”

  李美丽说:“如果因为我的说情,刘发展同意让你参加高考,让你上了大学,以后万一你的身体出问题,刘发展会把我吃掉。这样的事情我李美丽不做。”

  “这么说,李美丽是不愿意替篮生去找刘发展了?”

  李美丽说:“你们父女的事我不参与。”

  “李美丽不愿意去找刘发展篮生不会有意见,因为篮生身体里有一个李美丽的肾。篮生知道那个肾对篮生很好,一想到那个肾,篮生就想到李美丽。”

  “狗生的篮生,被你这么一说,我李美丽如果再不去找刘发展,显得太没人性了是不是?”

  “篮生知道李美丽对篮生好。”

  李美丽去找了刘发展后,对篮生说:“不行啊篮生,我找了刘发展,他说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你说了篮生的身体了吗?”

  “刘发展说,如果身体没问题,为什么突然出现水肿和尿血?既然有第一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刘发展这么一说,就把我的嘴封住了。”李美丽说,“我看刘发展这次真是铁了心了。”

  篮生知道说不动刘发展了。刘发展不让篮生去学校,把篮生关在家里,刘发展也不去中介所,在家陪篮生。篮生的反抗就是不吃饭。

  篮生绝食第三天,黄丽君来找刘发展。

  刘发展说:“你来做什么?”

  黄丽君说:“我来跟你说说篮生的事。”

  “篮生的事跟你没关系。”

  黄丽君说:“我知道对不起篮生,更对不起你和李美丽,但我还是要来。”

  “你想说什么呢?”刘发展说,“对于篮生,你没有任何发言资本。”

  黄丽君说:“我知道,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你赶快说,说完赶快走。”

  黄丽君说:“我觉得你应该让篮生参加高考,按照她的意愿去规划人生。篮生从你这里得到太多的爱,篮生必须用她的方式来回报,我觉得这样的爱才是对等的。如果你阻止篮生参加高考,等于阻止了她对你的爱,这种阻止对篮生来说是不公平的,对你也不公平。”

  刘发展看着黄丽君说:“篮生去找过你?”

  “没有。”黄丽君说,“但我一直关注你们一举一动。”

  刘发展说:“你让我再想想。”

  黄丽君说:“刘发展,我向你保证,万一篮生还需要一个肾,我一定会自己割一个下来给她。我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三个月后,篮生顺利考上了大学。按照篮生的成绩,可以读上海大学法律系,篮生选择了信河街大学法学院。

  开学后,法学院多了一个名字叫刘发展的旁听生。刚开始刘发展还有点犹豫,李美丽说:“刘发展,你的理想不是当个律师吗?现在机会来了。”

  刘发展没有吱声。

  李美丽接着说:“刘发展,你放心让篮生一个人在大学里?”

  刘发展心动了,想了想,说:“我去读书中介所怎么办?”

  李美丽说:“你如果考了律师证还要狗屁的中介所干什么?”

  “也是。”刘发展点点头,看着李美丽说,“他妈的李美丽,老子活着活着又回去了,又要吃你的软饭了。”

  李美丽说:“我说过,我就喜欢你吃我的软饭。”

  李美丽花钱给他们买了一辆商务别克车,刘发展每天开着这辆车,载着篮生,奔波在学校和家的路上。

  五十五

  陈震东开发了新楼盘,用胡长清的钱,买了一套房子。他对柯又绿说:“户主叫霍军,即使有人出一千万,这套房子也不能卖。”

  柯又绿问他:“霍军是谁?”

  “柯又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柯又绿说:“如果你做了坏事我也不该问吗?”

  “他妈的柯铜锣,老子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柯又绿说:“以前没做过坏事不等于以后不会做坏事。”

  “柯铜锣,老子对你很失望,你居然会有这种庸俗的想法。”

  一个月后,柯又绿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男人问她是不是柯又绿,柯又绿说是。男人问她的老公是不是叫陈震东,柯又绿说没错。柯又绿问男人是谁,男人说他是谁不重要。柯又绿问男人有什么事,男人叫柯又绿管好陈震东。柯又绿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人问柯又绿知不知道楼雪飞这个人,柯又绿说知道,楼雪飞是信河街银行财富管理中心总经理,是个很能干的漂亮女人。男人说,前段时间,楼雪飞去美国考察,在美国期间,楼雪飞和陈震东好上了。

  柯又绿脑袋轰轰响,天旋地转。她问电话那头的男人:“你是谁?”

  男人说:“我是谁不重要。”

  柯又绿说:“你是谁都不敢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男人只好说:“我是楼雪飞老公。”

  柯又绿说:“你有陈震东和楼雪飞的证据?”

  男人说:“他们经常一起吃饭,我查了他们的通话,最多一天三十个。”

  柯又绿说:“有被你捉奸在床的证据?”

  男人说:“还需要这个证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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