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改变生活

　　带领公众一起参与创作的艺术家中，史蒂芬·威尔拉斯（Stephen Willats）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生于1943年的他，是英国艺术界公认的观念艺术（Conceptual Art）和社会性实践艺术（Social Engaged Art）的重要推动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多包含各种深奥的跨学科知识及理论：如社会学、系统分析学、计算机编程学、符号学和哲学等。威尔拉斯通过分析社会现象以及邀请观众参与艺术作品，从而创造出一系列反映社会问题的独特二维及影像作品。威尔拉斯在他的艺术实践中检验和重新理解、定义了社会的性质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的作品多与社区以及小型的社会团体互动，以艺术的手法再现一种流动的、短暂的、有联系性的和复杂的社会体验。在威尔拉斯的理解中，他将世界定义为一种以时间为基准的多频道的经验构成集合。简单的理解就是：在每隔一段时间后，我们的大脑都将重新创造“现实”，这种“现实”就是我们内心选择自己看到的东西（源于经验）；“现实”再创造的过程经过艺术的集中处理，就可以变为一种基于艺术家观点之上，反映特定社会现象的集合。威尔拉斯认为，以艺术的方式实践和展现的社会现象集合反映了一种人类关系的全新模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的作品使观众重新遇到和认识了艺术化的社会，一种人与人之间更加活跃、彼此了解和互相交流的社会—在这里，人际关系网络和社会实践的每一部分都是被平等连接且相互适应的：这有点类似于生物学中的‘体内稳态’现象（身体对外界变化做出的自我调整）。”如果认为这种晦涩的理论难以理解，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入手来进行分析和解剖。

　　2011年，威尔拉斯在巴黎的回顾展《昨天 今天 明天（Yesterday Today Tomorrow）》的作品系列中，通过对英国小镇的3条街区进行的分析，找出了与其建筑风格、人文（中产阶级）、色彩、物件和地域符号之间对应的社会学联系，创作了一组二维拼接和影像作品。这组作品从威尔拉斯对该社区和地域文化的理解出发，以观念艺术为手法表现了街区以及社会现象的反应集合模型，也就是说，威尔拉斯把这个社区居民的生活记录在看似抽象的绘画和影像作品里。

　　另一个例子是他的《奇怪的吸引者（The Strange Attractor）》（2014）。威尔拉斯在多日收集纽约两条街的街景、路人和商铺的照片和视频后，经过认真筛选将这些图片和影像分类成面部表情、周围环境及声音和对于当时气氛的理解等10个不同的种类与片段。这些被精心选择出来的片段被双面打印后，做成8英尺高的卡片，每张小卡片上都配上了艺术家的相关分析文字。这些卡片最后被制成一面相互关联的装置墙在画廊里展出。《奇怪的吸引者》以诗意的方式展示了艺术家对于这两条街区人际和社会关系关联方式的理解，威尔拉斯也以观念艺术的视觉表现形式重新解读和呈现了纽约街区中的一些社会现象。

　　因为威尔拉斯与居民发生互动的时间较早，所以多是以二维的视觉效果呈现的，并且由于当时主要针对相对专业的观众群体，所以比较深奥难懂。但他的创作思路却影响了很大一批西方年轻的新生代艺术家，佐伊·沃克（Zoe Walker）和尼尔·布朗威驰（NeilBromwich）的组合就是一个优秀的例子。沃克&布朗威驰组合（以下文中简称W&B）通过发展威尔拉斯的理论，使社会性实践艺术实现了从二维到多维多元化的发展。

　　W&B的作品在威尔拉斯的“现实再创造”基础上，尝试探知空间的未知存在和多种使用功能。他们引导观众转换经验和原有认知，通过使人们反思与大自然的关系，思考和创造另一种更好的生活的可能性。W&B认为，艺术是有无限潜力的，艺术家和观者可以通过艺术找寻一种具有实践性的、艺术性的、诗意化的对于社会、政治和环境问题的解决方法。他们的作品以装置、社会性雕塑、公共表演作为媒介，通过实践与我们生活的社会环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W&B的作品质疑和反思了社会中某些问题的局限性，绘制了想象中的美好乌托邦社会的精美蓝图。他们相信艺术通过不懈的社会努力实践，将如“蝴蝶效应”一般：一个微小的瞬间都可产生一个强有力的巨大改变。不同于威尔拉斯的传统和刻板的西方专业理论分析，“年轻”“欢快”“新潮”“好玩”是W&B作品的视觉语言。

　　《万能之计（Panacea Mode l）》（2012），这件作品由W&B和英国艺术家迈克尔·频斯基（Michael Pinsky）一起创作完成。几年前，3位艺术家一起去法国一座小镇上考察，发现小镇缺乏医疗设施，周边就是塑料垃圾处理厂，颇为讽刺的是，小镇居民的生活饱受以医疗垃圾为主的塑料废弃物的影响。艺术家们挨家挨户访问了小镇居民，要求他们填写对小镇社区的不满事项和改造的愿望清单。W&B和频斯基收集了堆积在小镇周围的塑料医疗垃圾，根据居民的反馈和调查数据，创作了《万能之计》这件装置作品：它以医疗废弃物作为材料，展示了小镇居民对于未来城镇的规划期望。作品中既有居民希望的新建医院等医疗设施，也有草坪、树木广场等公共空间。这件作品既用艺术的方式突出了社区生活中的主要矛盾和问题，也向外界展示了群众参与者的智慧和解决方法。《万能之计》展出后被小镇的政府重视和采纳，影响小镇的塑料垃圾处理厂最后迫于压力搬离，小镇居民也迎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医疗设施和绿地等公共休闲空间的建造。

　　当然，有趣的社会实践和参与艺术计划与艺术家远远不止这些。近期，皮特·丽维萨至（Peter Liversidege）在白色教堂画廊（White Chappell Gallery）和当地小朋友们一起创作作品《保护的记录（Notes on Protesting）》（2015），也向观者们呈现了儿童在这个社会同样有发声和表达自己想法和创意的权利；各大西方美术馆和艺术机构的公共活动部门也举办了许多和社会实践相结合的艺术项目以吸引观众。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其实不论是威尔拉斯的二维艺术表现手法还是W&B的多维趣味视觉冲击，最重要的是这些社会实践艺术作品紧密地联系和反映了社会与人们的生活，使当地居民在了解艺术的基础上更好地了解了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艺术家们也在其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表明了他们的立场。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社会性实践艺术对我们的生活是否真能起到作用、能有多大的影响，但是正如沃克&布朗威驰组合在采访中所说的：“我们坚信通过艺术家和居民锲而不舍的努力实践，每一个微小的成功都会引发一个由量到质的改变。”

　　文/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