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畫台灣系列十五 台灣離島——澎湖列島（二）

　　澎湖灣

　　如果有人問，台灣離島的真摯情感和樂活族精神到哪裡可以找到，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在澎湖灣就能找到！因為在這裡遊畫時接觸到的張雨生和潘安邦的真摯情感，以及「故事妻」美術館的樂活族精神，曾深深地感動過我。

　　「新新人類」是台灣曾經的流行語，這類人大多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其第一新是相對社會動蕩、物質貧乏、文化落後和精神不振的舊時代而言，第二新則相對上一代人比較保守，不願追求刺激冒險的新生事物的舊生活方式和價值觀而言。新新人類雖有過彷徨，但對未來充滿希望；雖曾經逆反，但又趨向理性的回歸；雖熱衷城市的繁華，但也向往鄉村的純樸；雖尊重傳統，但還喜歡創新創意，音樂人張雨生和潘安邦便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倆同在澎湖灣畔、馬公城牆旁的金龍頭眷村長大，那裡的居民現在都遷走了，只留有張雨生故事館和潘安邦舊居陳列館可供遊人參觀。

　　將澎湖形容為「最美麗的驚歎號」的張雨生原本叫張澎生，因出生時少雨的澎湖極難得地下了一禮拜雨，於是就改叫張雨生了。他是一九九七年因車禍離世的，年僅三十一歲。上網查找相關資料，有段文字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繼而又抓住了我的心，它寫道：「記得曾聽過一位天才歌手的故事，他死前拍了一個古怪的MTV，演繹了死亡的過程，不久他真的死了，方式與MTV中的絲毫不差。如果你知道這個故事，並且看了張雨生出事前最後那首歌《口是心非》的MTV，你會深深震撼於造化的神奇，冥冥中真有超乎生命之外的東西和命運的氣息，被人類極少數的幾個天才提前領悟到。那鏡頭是這樣的：雨生背牆而立，牆頂忽然流下道道血痕，然後他側躺在柔和的草地上，面色安詳地緊閉雙眼，黃色的短髪在微風吹拂下輕輕地飄，一隻小白貓正用它的絨毛在其臉上擦來拂去，與車禍時的情形非常相似……。」讀來讓人感歎不已。才華橫溢的張雨生生前演唱了許多經典歌曲，其中《我的未來不是夢》傳誦最廣。

　　這首好聽的勵志歌集中反映了新新人類的價值取向，唱出了許多年青人口中所言與心中所想，所以能感動人和形成轟動效應毫不奇怪。遊畫《張雨生故事館》，我用幾乎看不出的細細線條表現了其弄堂口，很寂寞，很蕭條，只有房子門旁貼著的對聯紅紅火火，還在追憶當年的熱熱鬧鬧，相信這樣，人們也不會忘記張雨生。

　　素有「台灣民歌王」之稱的潘安邦，是個重親情、講人倫、戀故鄉、富幻想的人，他愛澎湖灣風景如畫的景色，也愛從小把自己一手帶大的外婆，兒時夕陽下，外婆柱著拐杖挽著自己的手在海邊散步的情形讓他感動；長大後在中興戲院演出，年邁又患有嚴重關節炎的外婆，一步步挪上高髙的台階來看自己演出的情形也使他感動。台灣校園民謠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詩人葉佳修得知了這個祖孫情深的故事後，特意為他寫下了這首名為《外婆的澎湖灣》的歌曲。

　　拿到譜子後，潘安邦立即從台北打公用電話給遠在澎湖的外婆，對著話筒流著淚唱了這首歌，唱完後電話那頭雖沒有一點聲音，但他能感覺到外婆也在啜泣、也在流淚。隨後這首充滿新新人類真摯情感的歌曲，經他聲情並茂的演繹，就像插上翅膀到處飛翔，又感動了海峽兩岸無數的聽眾。因為這首歌，人們認識了才子潘安邦，認識了他善良的外婆，認識了澎湖灣的各種美麗，更認識了台灣樸實的人情溫暖。遊畫《外婆的澎湖灣》，我把原來安放在村子裡，坐在門前矮牆上的孫子與外婆青銅雕塑「搬」到了海邊，又加了幾叢開著花的仙人掌在牆角旮旯，我不知道這重組的畫面是否美麗，但描繪的時候亦有陣陣感動滿滿地充盈著我的心頭，濕潤著我的眼角，因為我也想到了我的祖母，一位已長眠在故鄉土地上的，同樣善良的老人家。

　　樂活是近年來很時尚的一個名詞，其實它是一種強調快樂、健康、精緻、可持續的生活方式，以這種生活方式生活的叫樂活族，這一族類秉持的精神包含了親近自然，注重環保；關愛社會，分享樂活；身心健康，有機生活等內容。到澎湖，無論自然環境還是人文氣氛，我覺得都很適合樂活族精神生存與發展，直到遇見故事妻美術館，更證明了這個想法是對的。

　　坐落在澎湖灣畔的故事妻美術館，是我在其附近喝完咖啡後散步中偶然發現的。窄窄的一開間門緊閉著，上面有紙條提示：「想參觀請按鈴」，於是按鈴喚出了來開門的男主人劉威志。進得屋內四下環顧，小小的一個家庭空間竟敢聲稱美術館，我差點嗤之以嘴。但看見壁桌上鋼琴上擺著畫、瓶瓶上罐罐上漆著畫、書簽上書稿上插著畫、掛滿墻頭的T恤和沙灘褲上畫著畫，全是女主人到處采風後創作的手繪作品，我感受到了它的藝術特色，轉而頻頻生出敬意。劉威志彈著鋼琴告訴我，故事妻是他太太從前與友人書信往來時用的署名，後來開這個藝術品店，為讓遊客能帶走難忘的澎湖回憶，就拿來當了店名。確如其所言，在一張張印著女主人很有表情的文字，及很卡通情趣的動物、人物和景物畫的明信片上，我看到了她的澎湖傳奇篇一說：「鳥嶼沒有鳥、貓嶼沒有貓、馬公沒有馬，外婆有個澎湖灣」；傳奇篇二說：「西嶼不是最西、大倉不是最大、將軍嶼沒住將軍，但是外公也住澎湖灣」；傳奇篇三說：「鯨魚洞沒有鯨魚、姑婆嶼沒有姑婆、湖西卻在東邊、我們一家都住澎湖灣」。還看到了為什麼要從澎湖寄明信片給你上說：「１、證明我來過；２、因為會有海的味道；３、這同時是一張邀請卡，預約同遊；４、借此表達平素無法表達的；５、透過文字表現古典美學；６、想要有一枚美美的戳印。」我感動了，帶走這樣的藝術品，會將澎湖回憶一輩子。感動一回還不行，出了門我又感動了，

　　那是在遊畫《故事妻美術館》時，我覺得我喜歡的澎湖灣風情在他們身上表現得最為淋漓盡致，那自給自足、樂觀向上的生活形態，特別顯得悠閒坦然，特別具有文化內涵，特別貼近生活本源，因此也特別符合樂活族精神。可是感動中也有遺憾——沒見到故事妻女主人，她不是個傳說吧？

　　吉貝沙尾

　　吉貝嶼位於澎湖列島北面，說它最美是因為擁有沙尾。台灣向有雞鴨魚肉當供品，請土地公公「打牙祭」的習俗，農曆二月二日起始叫「頭牙」，之後每月初二和十六都要做牙，到年末臘月十六結束叫「尾牙」，演變至今除了企業年終聚餐會被叫成尾牙宴外，各類事物後面的部分也會被叫成xx尾，如吉貝的沙尾不是沙灘的名字，而是指沙灘後面的部分。

　　近千米長的吉貝沙灘，其沙子主要由貝殼沙和珊瑚碎屑構成，不僅細膩，就像澳大利亞的黃金海岸一般，陽光照射下還會呈現一片耀眼和醉人的金色。而向東南方一直延伸的吉貝沙尾，因受洋流影響，漸漸地又會伸進湛藍且清澈透明的海水中，所蕩漾的無比神秘的夢幻感，更是讓人美得喘不過氣來。遊畫它，我是與一對台北戀人邊聊天邊進行的。他們專程來吉貝看大海，看沙尾，偶然相見，看我畫畫似乎也很喜歡。我們聊繪畫、聊音樂、也聊台灣的風土人情。那姑娘的聲音很好聽，是嗲嗲的台灣腔；小夥兒說話則很時尚，不時夾雜一些特殊的詞語在裡面，有些很流行已為大陸人所熟悉，有些很鄉土而讓人聞所未聞，聽不懂時我會要求他或她解釋，他們便會一一說明，如「逮就捕」是沒問題、「好野人」是有錢人、「轟趴」是家庭派對、「蘋果麵包」是衛生棉、「水」是漂亮、「夯」是熱門搶手、「北七」是白癡、「雞婆」是羅唆、「芭樂」是不上道、「錘仔」男朋友、「機車臉」是不懷好意的樣子、「聲」是刺激挑釁對方、「龜毛」是很無聊很挑剔、「很屌」是很厲害很佩服、「恰北北」是很凶的女人、「麻吉」是很親密的朋友等，說到有趣處，大家免不了會爆出一陣陣笑聲，然後這笑聲會驚起一隻只海鳥，一起飛出沙尾，飛向大海的深處。

　　七美雙心石滬

　　七美嶼位於澎湖列島南面，說它超愛是因為擁有雙心石滬。到澎湖前我曾像相親一樣，聽人介紹過七美雙心石滬，又見過她的照片，從第一眼起，我整個人猶如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一般，頓時迷住了這天底下最有美和最有愛的景致，特別想去看看現實中的七美雙心石滬究竟長得什麼樣。等親眼見到後，我驚呆了，因為她比人們介紹的更美麗，也比照片裡的更有愛意，我擁抱了她，眼裡還噙著淚水。

　　所謂石滬是一種利用潮汐捕魚的堤堰，新石器時代就已出現，漁民先在潮間帶建造兩道長圓弧形堤岸，從淺水處一路延長至深水處，在深水處盡頭再向內做成彎鉤狀，形成石滬，漲潮時，魚群順著海水進入石滬中覓食海藻；退潮後，石堤已高於海面，魚回遊至彎鉤處被阻，困於滬內，漁民籍此就可捕魚，因此石滬濃縮了漁民的智慧。現在全世界約有六百口石滬，太平洋中的夏威夷、琉球、密克羅尼西亞和澳洲的一些島嶼都有分佈，其中澎湖的最多，密度也最高。澎湖石滬都是用澎湖特產的玄武岩、珊瑚礁石灰岩與灘岩等築就的，與一般的，有一座弧形石堤的「畚箕滬」不同，已有七百多年歷史，建在七美鄉東湖村頂隙北面海崖下的雙心石滬，也就是我那「夢中情人」，以有兩座造型奇特的心狀石堤著稱，那雙心重重緊倚，用大海的清澈透明著她們的純真，又用堤堰之箭將天、地、海、人串插在一起，目睹此景者無不稱奇。因為深知她的實用與審美價值所在，漁民們對其使用有度，遊人們對其又愛護有加，故而雙心石滬是目前澎湖保存最完整和最完美的石滬。

　　遊畫完《大海邊的七美雙心石滬》，要和我的夢中情人與美麗的澎湖灣道別了，我不想說此時無聲勝有聲，但我真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因為眼裡又一次噙滿了淚水，我只能說：再見了，我還會再來，為了描繪美好，為了一親芳澤！

　　楊雲平

　　中國「環球遊畫」第一人。

　　上海畫家、詩人，美術高級教師。酷愛旅行，已環球遊畫（即一邊旅遊一邊畫畫）了五大洲六十多個國家與地區，完成了五百萬字的旅行隨感錄和上千幅鋼筆淡彩寫生畫。現已出版了《一個人的環球遊畫》（中國版和美國版）、《跟著環球遊畫看世界》、《遊畫澳門》、《遊畫上海》等八本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