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書畫鑒定學科的奠基者 上博舉辦「吳湖帆書畫鑒藏特展」

　　集創作、鑒藏與研究三位一體的吳湖帆（一八九四—一九六八）在其同輩中屬佼佼者，更有江南「畫壇盟主」美譽，他的書齋「梅景書屋」作為當時主要的藝術活動中心，不僅是古書畫聚散鑒藏的重要場所，有著極為豐富的私家珍藏，更成為正宗傳統文人畫學的代表與象征。上海博物館作為吳湖帆曾經鑒藏過的古書畫之主要收藏機構，對吳氏於近現代古書畫鑒定方面做出的重大貢獻進行了梳理整合，於二〇一五年十二月十日至二〇一六年三月十三日舉辦「吳湖帆書畫鑒藏特展」，這是首個系統還原吳湖帆鑒藏藝術成就的展覽。展出的九十七組（一百一十三件）吳湖帆曾經收藏鑒定過的古書畫文物時代跨度自唐及清千餘年，其中近七成為首度公開亮相，不少為國寶級文物。

　　上海博物館館長楊志剛、書畫部副主任淩利中親自陪同記者參觀了展覽。楊館長介紹說：二十世紀上半葉之際的大規模文物聚散，是當今海內外各大公私收藏格局定型前的最後一次，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尤其是三十年代故宮書畫南遷寄存滬隅，古代書畫文物穿梭往來，規模空前，成為中國書畫鑒藏史上的重要篇章，期間發生的鑒藏活動及其研究成果，同樣是中國畫學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

　　「梅景書屋」之鑒藏歷程

　　展覽第一部分「王謝堂燕」。吳湖帆繼承而來加上日後自己購藏的藝術品，僅古代字畫就有一千七百多件，還有大量的碑帖、善本、青銅器、瓷器、古印、玉器、古琴等無所不有。家藏規模相當於如今一個大型博物館。展覽通過實物展示，盡可能形象地呈現包括吳氏祖傳在內的梅景書屋之鑒藏曆程。觀眾可從中看到以物換畫、以畫養畫、饋贈等購藏方式和渠道，感受其偏重唐宋珍品、元明清主流文人畫家精品、女史畫、貓梅題材、家族鄉誼以及具備稀缺性、學術研究價值或有特殊意義的作品等方面的鑒藏特色，同時領略在當時鑒藏界頗具影響的移配、拆裝、割刮、接補等富含專業性質的裝飭手法與雅玩風氣。

　　淩利中介紹說展出的南宋宋伯仁撰繪的《梅花喜神譜冊》、北宋米芾的《行書多景樓詩冊》、宋拓孤本《梁永陽昭王敬太妃雙志》、元代吳鎮的《漁父圖卷》，被吳湖帆視為「吳氏四寶」。他的書齋「梅景書屋」的名字便得自前兩幅作品。《梅花喜神譜冊》是中國第一部專門描繪梅花情態的木刻畫譜，因宋時俗稱畫像為喜神而得名。該畫譜按梅花新陳代謝規律畫就不同形態折枝梅花百幅，這是吳湖帆妻子潘靜淑娘家祖傳的善本古籍，夫妻倆十分珍視，遍請友朋題跋作畫，而且專門篆刻鑒藏印鑒「吳湖帆潘靜淑夫婦所藏海內孤本宋刊梅花喜神譜之印章」吳潘夫婦祖傳文物雖然數量眾多，門類亦廣，然而，出於對繪畫創作實踐的偏愛，更多地則以家藏雜項古物作為資本進行著古書畫的征集與交易。展出的元代的《諸家題倪瓚耕雲軒詠卷》，是吳湖帆夫婦用紫貂換來的。元代水墨花鳥畫大師張中的《芙蓉鴛鴦圖軸》則是用兩件明代書畫，再加八百元現金購得的。張中的傳世真跡非常罕見，大多出於內府收藏。此畫是從清宮流出的，畫上有乾隆的印章，並曾為多位名家收藏，被吳湖帆視為其所藏元代繪畫中的上品。

　　「書畫外科醫生」

　　展覽第二部分「具眼卓識」，充分展示吳湖帆作為近現代古書畫鑒定學科奠基者，在鑒定古書畫過程中運用的實踐方法。包括對相關實物作品進行比較；總結藝術家個人風格及其生平各階段的特點；考證畫家生卒、名號、齋名、上款人及相關背景人物交遊等信息；以及用印、裝潢與形制細節觀察等綜合手法。以展出的明代文徵明的《玉蘭花圖軸》為例，這件作品最初拿過來時已破碎不堪，許多人都認為是假的，不敢買，但吳湖帆卻用自己的一幅三尺山水畫換了回來。吳湖帆還親自動筆，接補了畫面殘損之處，讓這幅傳世佳作重獲新生。淩利中透露，在上世紀上半葉，吳湖帆被稱為「書畫外科醫生」，經他修復、接筆的古書畫不在少數。明代王建章善畫佛像，又善寫生，花卉翎毛為一時絕藝。在國內，他的名氣一般，但其作品流傳到日本後被日本人奉為至寶。日本學者在研究時發現，現存王建章款圖扇面風貌不一，以為他的風格就是多變。然而，吳湖帆在仔細研究後發現，是有人故意搜集明代的扇面，把上面的款去掉再模仿王建章的筆跡填上他的名字，這一發現在學界引起了巨大震動。

　　經吳湖帆鑒定過的著名古畫有元代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北宋范寬《溪山行旅圖》、大英博物館藏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唐代閻立本《步輦圖》、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元代趙孟頫《鵲華秋色圖》等，每一件都是中國繪畫經典，也是各大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據統計，經吳湖帆鑒定且留有文字真贗記錄的存世古書畫不下二千件，他的結論對後世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上博在展覽現場用電腦手段還原了吳湖帆修補的獨門絕技，令人歎為觀止。

　　正宗文人畫的審美追求

　　展覽的第三部分「富春一角」，展示了吳氏的鑒藏與創作。官宦文藝世家的吳湖帆，自幼便得以進入當時的主流文化精英圈，從藝伊始即受正統文人畫學思想之影響，其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始終貫穿了其一生的藝術生涯。高雅、經典與正統，在吳氏書畫鑒藏與創作等藝術活動中，皆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吳湖帆於古書畫鑒藏範圍雖廣，甚至兼收一些非畫史主流作品，但仍然無法掩蓋其一生圍繞董巨、趙孟頫、元四家、明四家、董其昌、四王吳惲等畫史主流文人畫家的鑒藏主線，這恰好與其繪畫創作的審美追求完全一致，即藏品用於創作的借鑒與研習，這在本部分展品中可得以見證。在吳湖帆眼中，作為真正的書畫鑒定高手，需具備兩點：一是畫派要正二是眼光不偏。這同樣體現於吳氏本人的繪畫創作之中，如其一生推崇並研習董其昌、黃公望、趙孟頫等人的藝術精髓。這對現今的創作與鑒藏，仍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由於展品內容豐富，展覽將分為上下兩期，第一階段自十二月十日起至二〇一六年一月二十四日，第二階段將更換近三十組展品，自一月二十八日至三月十三日。二〇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還將舉辦「吳湖帆書畫鑒藏學術研討會」，邀請業界學者與吳湖帆後人、弟子與藝友等共襄盛會，一起探討吳湖帆於近現代古書畫鑒定學科方面的奠基意義。

　　文/樓乘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