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京劇 新美學的聲音

　　——李超京胡藝術2015台北市傳統藝術藝師獎

　　恭喜李超老師榮登台北市政府文化局「台北市傳統藝師」名錄！以李老師的京劇音樂成就，得此榮譽自是實至名歸，而於我個人而言，更是欣喜。

　　悠揚琴聲飄洋過海

　　兩岸未交流之前，李超老師的大名在京劇界便已是響噹噹。他和兄長李門同為北京「中國京劇院」（現已改制為「國家京劇院」）一級琴師演奏家，與京劇大師杜近芳、袁世海、李鳴盛、楊秋玲、王晶華等多位長期合作，許多經典名劇的新腔也出自他二人之手。那時雖然兩岸隔絕，但藝文高手之名飛越海峽，一九八〇年代中國京劇院到香港演出時，便有許多台灣京劇界名人專程飛去觀摩李氏兄弟與杜近芳的演出，台灣「雅音小集」創辦人著名藝術家郭小莊也是在那時便與李老師結緣。一九九三年兩岸交流後，中國京劇院由袁世海、杜近芳、楊秋玲等領軍來台盛大演出，李氏兄弟擔任文場領導，未演先轟動。杜近芳登台唱《白蛇傳》那場，戲未開演，字幕打出李氏兄弟名字，觀眾席就先爆出熱烈掌聲。

　　這是李超老師和台灣京劇界的第一次接觸，反應熱烈。能夠在兩岸長期隔絕之後親眼看到李老師現場演奏，我們戲迷們已經覺得欣喜萬分了，沒想到這麼一位高不可攀的藝術家，竟因成為「台灣女婿」而在台定居，被國光劇團首任團長柯基良和藝術總監貢敏先生邀聘為音樂指導，領導國光整個樂隊，這真是台灣京劇界的福氣。

　　而我在二〇〇二年底到國光擔任藝術總監時，見到李超老師，真像是作夢一般。能與李超老師共同創作京劇長達十四年，更是我此生莫大的榮幸。

　　國光劇團隸屬於國立傳統藝術中心，當然以繼承傳統為主要工作，而我以為繼承傳統最有效的方法，是通過新編戲體現京劇的文學性與現代性，而不只是反覆複製清末民初的傳統老戲。畢竟台灣的名角有限，若論傳統演唱功力，實無法與大陸大批金嗓唱將相提並論。而台灣的文化優勢在創意，若將京劇的文學意蘊與現代意識高度提煉，才能在台灣開發新一代觀眾。因此除了傳統戲公演和全台推廣之外，我當時堅持每年要以新創作展現台灣京劇的獨特藝術風格。而劇本有時必須突破傳統的敘事方式，整個風格勢必不同於以往。本來我很擔心李超老師排斥我的作法，因為李老師是中國京劇院的主力，是正統中的高手。沒想到和李老師一談，他爽快的說道：「哪一齣傳統戲不是創新出來的？」一句話讓我長噓一口氣，這才敢仔細向李老師報告：《王有道休妻》是小劇場的實驗，《三個人兒兩盞燈》是三位旦角主演的女性情誼故事，《快雪時晴》要與交響樂跨界，《金鎖記》音樂設計希望能與張愛玲的現代文學技法互為表裡，而不能按大陸「現代戲」的路子……，十幾年來，李老師為國光的新戲創作做出重大貢獻，幾度到北京、上海、天津、廈門、香港、新加坡甚至歐洲演出，國光新戲的新音樂都得到熱烈回響。最新的二〇一四年底的《康熙與鰲拜》，更是李老師投注全副心血之作，「勇士歌」蒼莽豪邁，不僅讓唐文華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更成為李老師編腔的顛峰代表。

　　細數李超老師的京劇音樂成就

　　京劇的樂隊稱「文武場」，「文場」以「京胡」為最主要樂器，京劇演員的演唱必須要有最精彩的「琴師」伴奏，李超擔任國光劇團的「文場領導、京胡主奏」，主要為以下幾位的演唱擔任京胡伴奏：魏海敏（國家文藝獎得主）、唐文華（台北文化獎得主）、溫宇航（傳藝金曲獎得主）、劉海苑（國劇協會理事長）。這是李超老師琴藝表現的第一部份，魏海敏、唐文華等所得到的大獎裡，李超老師的「京胡伴奏」功不可沒。

　　李超老師琴藝表現的第二部分，是「編腔」。從二〇〇四年的《王有道休妻》開始，李超老師的藝術領域從「京胡伴奏」跨越至「新編京劇唱腔」，身份由「操琴」跨越至「編腔作曲」。國光劇團新編京劇屢得大獎，新編劇本、全新唱詞，需要一字一句全新編腔。由李超老師新編唱腔的新戲包括：二〇〇四《王有道休妻》、二〇〇五《三個人兒兩盞燈》、二〇〇六《金鎖記》、二〇〇六《青塚前的對話》、二〇〇七《新繡襦記》、二〇〇七《快雪時晴》、二〇〇八《天下第一家》、二〇〇九《歐蘭朵》、二〇〇九《狐仙故事》、二〇一〇《未央天》、二〇一一《霸王別姬—失落的午後》、二〇一二《百花公主》、二〇一二《豔后和他的小丑們》及二〇一四《康熙與鰲拜》。多在國家劇院和城市舞台演出，也曾多次應邀至國外演出。《王有道休妻》、《三個人兒兩盞燈》和《金鎖記》三部新戲創作曲譜於二〇一〇年，由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出版為《琴韻新弦》。由他編腔並操琴的《三個人兒兩盞燈》，三位主角皆為旦角，而李老師以「梅派、程派、荀派」區別三人性格，活化傳統，獲得台新藝術獎評審團特別獎以及金鐘獎。由李超擔任文場領導親自操琴的《閻羅夢》和《王熙鳳大鬧寧國府》也獲「台新藝術獎」年度十大表演節目。《金鎖記》獲台新藝術獎年度十大表演節目，也成為魏海敏代表作（魏海敏主演此劇隔年即獲得國家文藝獎）。《金鎖記》帶到北京國家大劇院、北大百年講堂、天津大劇院、福州、廈門、上海世博、香港沙田與新加坡濱海劇院演出，獲得台灣京劇新美學的美譽。

　　李超老師雖然早已自「中國京劇院」退休，但北京等地仍經常邀約李氏兄弟演奏或錄音，近年曾擔任梅蘭芳、周信芳兩位大師百年紀念專輯音樂總監，錄製梅派名劇黃金版的名唱名段「梅魂芳韻」以及梅葆玖、杜近芳、楊秋玲、李慧芳、李麗芳、李維康等多位名家演唱的「梅韻共賞」，也曾錄製「中國京劇系列演唱伴奏帶」。

　　李超老師在台灣二十年，以第一線身份參與推動台灣京劇的傳統與創新。今年榮登台北市傳統藝師名錄，台灣京劇對於傳統的保存以及文學化的創新，當可因此獲得保存記錄與彰顯。恭喜李老師，也期待與李老師繼續為台灣京劇新美學持續努力。（文、圖由《文化快遞》提供）

　　文/王安祈（台灣大學特聘教授、國光劇團藝術總監） 圖/李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