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與無限：公共藝術傳達的訊息

　　對於一般觀眾來說，公共藝術的意義是什麼？它有什麼角色和功能？它要傳達什麼？對於同一件公共藝術作品，不同的觀眾有不同的認知和解讀，這種解讀有時和藝術家創作的初衷相去甚遠。公共藝術透過視覺呈現，將我們所在的地方即時記錄下來。可以說，公共藝術是我們手中的一面鏡子，以及我們表現在外的反射。不像博物館或畫廊中所陳列的藝術作品，公共藝術是一種經驗的分享與擁有。

　　作為二〇一五年泉州第十四屆亞洲藝術節重要的藝術項目，也是首屆安溪家居工藝文化博覽會重要的藝術活動，二〇一五「有限—無限」國際戶外雕塑（裝置）現場活動於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七日在安溪開幕。這個公共藝術活動的主題是「有限—無限」，策展人老羊對此的解釋是「讓藝術家在有限的材料和經費的情況下，根據創作主題和特定場域發揮無限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從而創作和完成具有一定空間和創意的雕塑或者裝置作品」。來自大陸、台灣、英國、德國等不同地方的十四位藝術家圍繞這個主題，根據安溪的在地環境創作了不同風格和主題的公共藝術作品。這些作品從不同角度反映了安溪的經濟、文化、環境以及宗教信仰，充分體現了藝術家的風格，也體現了當代藝術作品的多樣性。

　　泉州是千年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船是「海絲」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而鐵觀音茶葉，是安溪「海絲」商貿出口最主要的商品之一。旅俄藝術家白建立以「船」和「茶」為主題，將這二者的基本形態融為一體，創作了《海絲遺夢》這件裝置作品，將「葉子的脈絡」與「中國狂草書法的脈絡」融為一體。作品金黃的色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萌》由三根白色柱子組成，卷曲的柱頭上點綴著紅色的花蕊。創作這件作品的靈感來源於安溪本土最常見的植物莖芽及繡球花的花蕾，藝術家以擬人化的手法把這些充滿生機的植物象征安溪藤鐵企業茁壯成長的生命力，作品富有動感而又充滿生機。

　　冉啟泉的《簡—說》也是跟絲綢之路主題有關的作品，這件長四點八米、寬二米、高三米。作品以古代書籍「竹簡」的形式來傳遞福建安溪竹、藤、鐵、以及鐵觀音茶文化和歷史文化厚重感。藝術家以竹子作為創作媒介和符號形式，利用碳化效果和竹子側面堆集的美感轉換成不同的視覺關係，傳遞深厚的文化內涵。

　　德國藝術家Peter創作的《天堂之水》由灰色的花崗岩和黑色的花崗岩組合而成，一滴「黑色水滴」穿過「灰色石面」並在表面形成漣漪，有「水滴石穿」之感。作品名為《天堂之水》，是因為作者瞭解了中國古老傳統一種關於「雨水是黑色」的說法而來的，同時表達了作者對生存環境的思考。

　　傅新民的作品也是跟「水」有關的主題，其作品用鏡面不鏽鋼做材料，一顆巨大的水滴矗立在地面，通過鏡面的反射把周邊的樹木、青山、建築收攬於一身，既是面向未來的美好期待，也是直面現實的熱切關注。

　　居住在英國的藝術家奚建軍對安溪的第一印象是「天藍、樹綠、山美、茶香。」他以漢白玉為材料，創作了一件三米長，二米高的《生命之光》，表現一個小天使誕生在中國的安溪。兒童代表著希望和未來，這個孩童和美麗的茶鄉一起茁壯成長。作者旨在通過這個簡潔概括的孩童布娃娃形象喚起觀者對人類生命起源、愛與和平的寄托。

　　安溪的藤鐵工藝和技術非常發達，在這次公共藝術作品創作的過程中，一些藤鐵加工廠提供材料和技術與藝術家一起合作。孫大為的作品《元素》打造了一個藤鐵觀音旋風塔，藝術家以寫實的手法集安溪地域文化元素於一體，並全面採用安溪特有的鐵藝工藝技術、舊船木材料等製作與創作所需元素，結合西方慣用的豐碑基本造型，完成作品《元素》的創作。塔身上的舊船木、觀音像、鐵鏽鋼架、鋼製的四把藤椅、風車符號以及塔頂上的二十一個風鈴似乎在訴說安溪藤鐵工藝的過去與現在。

　　安溪鐵觀音聞名遐邇，其特有的香氣來自於製茶時的搖茶與搖青過程；蕭長正的作品《搖啊搖，安溪》的創意即源自於此，在這件作品中許多大小不一的圓以偏移的方向集結在圓周的一點，而形成漩渦式的搖動韻律；意喻著事物在不斷的搖晃中碰撞出火花。

　　羅斯將安溪拆除的古屋基石收集過來，以「反地心引力」的形式呈現一個裝置集合體《協奏曲》。這些基石都有上百年的歷史，見證著安溪每家每戶的生活痕跡。作者希望這些基石經過藝術家的組合和重新賦予內涵而使它們繼續著另一種身份，重新開始生命的新起點。

　　羅旭的《城市蝌蚪》以「蝌蚪」作為一個隱喻，代表現實生活中無數鮮活的個體。藝術家認為：在這個遊弋的系統中，無論是一座城市還是一個人，都無一幸免回到單體和相互構成的網絡中。在這裡，權利分配、人的離遇、事的分合，都被一個盲目而瘋狂的力量在失序與控制之間拉鋸。這件作品借助不鏽鋼鏡面照影，營造「自然地氣」的效果，感覺作品自身會呼吸。

　　老羊不僅是這次項目的策展人，同時也以藝術家的身份創作了一件雕塑作品《有心的人》。這件作品高六點八六米，取形於中國古篆體的「人」字書寫，同時從正面、側面、後面觀看均為現代「人」字書寫，挺拔傲然立於青山綠水之間。雕塑的中心是一個鏤空的橢圓形，寓意為雕塑的「心」。藝術家認為「心」是人的「起點」，這件《有心的人》寄望安溪的人「頂天立地並有顆自然空靈的心。」

　　在這次的在地創作中，也不乏表現安溪宗教信仰的作品。如來自台灣的藝術家廖迎晰以一件帝王的披風作為發想，以尊天敬地元素構思，以抽象的手法塑造了一個觀音的形象。這件名為《遊乎天地》的作品以鐵和烤漆為材料，白色外層曲面，似荷花又似貝殼，在此貝殼代表著古代錢幣，荷花代表觀音。作品造型流暢，有飄然之勢。

　　哈桑劉也塑造了一個佛像手勢：中指和無名指彎曲，其餘三指伸直，拇指壓在彎曲的二指上。這個手勢取形於佛像手勢中的「期克印」，是佛教密宗手印的一種。這件作品取名為《福祉》，寓意幸福、福利。作品用當地工藝品廠的廢舊材料製作而成，體現了佛家化腐朽為神奇的理論。

　　陳雲貴的《空非空》以觀音菩薩剪影的效果來呈現，由三件鋼板組成，觀音的形象從一塊沒有任何圖像和生命的鋼板中創造了觀音菩薩的形象和生命，又從菩薩剪影的形體上剪切出一縷淺淺的青煙。這件作品的創作靈感來源於佛經的一句話「空中生妙有」，呈現了對於存在的認知和感受。

　　常咒《智者的天空》這件作品運用中國卷軸畫的原素，把具象與抽象相結合。把三幅獨立的畫面用等邊三角形連接一起，作品以期和而不同、互不干擾。藝術家希望將「先賢聖哲」恭請而來，坐而論道，來增進不同種族、宗教信仰、文化文明相互交流，達到求同存異和平共處的目的。

　　「有限—無限」是一個公益性公共藝術項目，目的是通過這些公共藝術作品，提高所在社區居民對公共藝術的理解和認知能力。正如這次學術主持王南溟所言：「這次公共藝術的主要特征在於以公共藝術作為啟發和改造社區的工具。更重要的是這個項目融入了當地社區居民的生活，這些公共藝術作品可以與當地群眾一起呼吸和成長。」這些作品反映了藝術家的價值觀和夢想，也將不斷的改變安溪的文化和地理景觀，我們希望這些作品能夠融合到當地居民的生活中。也只有當地居民對這些作品產生一種歸屬感時，他們才會很好去保護它們不受破壞，並從中得到啟發。

　　馬琳

　　博士。現為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史論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同時兼任上海大學美術學院99創意中心藝術總監。

　　文、圖/馬琳 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