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得高高的,光线细丝样钻进窗帘,在窗台下喷溅出一条亮痕。春杏伸个懒腰,缓缓坐起来,看着脚下朦胧的日影发呆。外边很静,下地的人早已不见了身影,一声狗叫都没有。她打个呵欠,昨晚鼓捣手机到深夜,现在都没有缓过神。
墙那边传来压井浇园子的响动,春杏感觉不该落后,就草草吃口剩饭,走出了房门。天暖时,年轻力壮的男人结伴到山外闯荡,女人们守着苦日子侍弄几亩薄田。春杏不懂农事,只得跟着别人亦步亦趋地撑门面,煞有介事地在窗下的园子里种了常见的蔬菜,照猫画虎地做起家庭主妇。所有的菜都是看见别人做才胡乱种的,每个时期怎么侍弄,心中没谱。池子里,黄瓜秧、豆角秧顺着歪歪扭扭的架子爬到了中间,辣椒、茄子、西红柿叶子发蔫,结出了几个小小的果实,最好的是大葱,一只只叶子黑绿黑绿的,没过了膝盖。春杏在园子里边走,边偷听墙对面的动静,有时忍不住踮脚望,满眼是墙头爬行的南瓜秧。那是秋萍种的。
春杏和秋萍居然成了邻居,真是越烦什么就越来什么。小学时,春杏是文艺委员,秋萍是劳动委员。虽然就是个名声摆设,但她们总想强过对方,三五年也没有掐出胜负。到了镇里的中学,春杏当了音乐课代表,秋萍当了体育课代表。两人互掐竞争的除了声誉,还有班长。那是个瘦瘦的长着两只小虎牙的男孩,平时少言寡语,只有老师不在时才大声制止淘气的同学。明中暗里掐来掐去,班长考上了高中,到县城去读书,她们回到了老家。心灰意冷了之后,嫁给了大几岁的男人安心过日子。没想到两家批的房基地居然挨着,已经变淡的别扭思想又跳出来作祟。
一片片撑开的小伞样的南瓜叶子,让春杏看着不舒服。那是秋萍的“杰作”,在墙根不碍眼处种几棵,秧子顺着石墙爬,不占池子的任何地方。人不和谐,南瓜却不知晓,大模大样地爬上墙顶,探头探脑地向春杏家的园子张望。春杏伸出白净的手捏住一根嫰尖儿,拇指的指甲望食指侧面一掐,一根绿色的嫰尖儿坠落脚下。掐了一个,春杏不觉有些快意,就一个一个地掐。墙脚下长短不一的嫰尖站成一排,任凭春杏发落。用不了几天,被太阳晒干融进泥土,连同短暂的快感消失殆尽。
日出日落,时间被打发走得遥远。春杏掐了秋萍的尖儿,却没有感觉到秋萍从前的敌意,院墙上的南瓜叶子密密实实地守护着她的院落,秧子扎到了堆柴的地上,却很少见到南瓜。
“西北来天头了,三审收被子没有?!”秋萍的嗓门高高的,似乎不止对另一侧的人喊。
春杏听到喊声,放下发热的手机,恋恋不舍去收被子。刚刚回屋,大颗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倾泻下来。
丈夫在微信中说,他和秋萍的丈夫几个人干活的工地上冻前完工。想着丈夫即将回来,春杏的心里热热的,“怦怦”地跳得欢快,把脸也感染得热了。
黄瓜、豆角都拉架了,西红柿秧子也变得枯黄,只有茄子、大葱还提供着食材。春杏感觉饮食乏味,想到丈夫过几天就回来,心里慌慌的。
去院外倒灶灰,秋萍站在眼前,拎个篮子,装满了深红、黄红、浅红的南瓜。
“送你的。”秋萍感激地笑着。
“我?”春杏不明就里。
“是啊,原来你心眼这么好,悄悄帮我侍弄南瓜,才让我家的南瓜大丰收,若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姜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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