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里,有个偏僻小村庄。
夏日傍晚,人们吃完饭,都习惯到屯中大柳树下,乘凉聊天。李有才和齐有才经常在树下下象棋。若李有才先到,就炫耀说:“老齐那个臭棋篓子,昨天被我杀得大败而归,不敢来了……”若齐有才先到,也会以同样方法挤兑对方。一天,齐有才先来了。有村民问:“听说你这几天被老李杀得丢盔卸甲,没脸出来了?”齐有才不屑地说:“听他吹牛呗!昨天晚上我把他杀惨了,到现在还没起床呢!”这不,这对冤家又碰到一起,村民围过来起哄:老李、老齐来一盘!双方摆下阵势,将木质棋盘摔得山响,都说对方是臭棋篓子,结果弄得不欢而散。
这对冤家膝下,各有一独生子女。李家女儿叫李玲,齐家儿子叫齐欢。俩孩子小学同班,中学也同班。镇上中学离家远,他们住宿,双休日结伴回家。中学毕业,双双回乡务农。不知不觉中,二人相爱了。
嘴快村民问李有才:“听说李玲和齐欢对象了?啥时候结婚哪?别忘了请我们大家喝喜酒。”李有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回家劈头盖脑将李玲骂了一顿,气哼哼撂下一句话:“有你爹我活着,就别想嫁给老齐家那小子!”齐有才也放下狠话:“齐欢,你记着,娶哪家姑娘都成,就是不能娶李玲!”
爱情来了,谁都阻挡不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偷吃禁果的两个年轻人,如胶似漆。村后小溪边的青稞里,激情燃烧之后,齐欢说:“在屯子里,咱俩无法结婚。如果到外地去,就没有阻碍了。”李玲说:“那不是私奔吗?爹娘脸往哪搁?”齐欢说:“我们先把婚结了,到那时老人们就没法不同意了。”李玲点头应允……
两个孩子私奔,在屯子里掀起轩然大波。唾沫星子淹得齐李两家喘不过气来,两个犟眼子也无心再对弈下棋了。
一年之后,李玲和齐欢抱着大胖小子回来,两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急忙张罗让俩个孩子到镇上领结婚证,又张罗着给大胖小子起名字。齐有才给孙子起名字叫振礼(震李之意),李有才给外孙子起名字叫振奇(震齐之意),二人为孩子叫什么名字争得不可开交。后经人说和,不“震李”也不“震齐”,叫“震天”。就这样,齐震天写在齐有才的户口本上。屯子里生小孩还没有随母姓的,齐家占了血缘先机。
一晃三年过去了,齐震天出落成个“小帅哥”,村民们都很喜欢他。这孩子嘴甜,见啥人说啥话。齐李二人又开始对弈,依然是谁也不服谁地挤兑对方。
村里就那么点地,分到各家各户,好侍弄。农闲时,村民们没啥事,就逗小孩玩。有人问齐震天:谁是臭棋篓子?爷爷在时他说姥爷是臭棋篓子,姥爷在时他说爷爷是臭棋篓子,两个人都在时他筋筋鼻子露出俩小虎牙,扔下一句“谁都不是”,便跑去一边玩耍。
大柳树下,“楚汉之战”已到白热化程度,再有一步,齐有才的卒子就坐进李有才的中军大堂。李有才的脸葡萄水似的,密密麻麻的汗珠子顺着额角发际往出冒,手中棋子搓捏得嘎嘎直响。齐有才高高在上地眉飞色舞,一副稳操胜券摸样,双手把玩着棋子,哼着得意小曲儿:“蓝蓝天上白云飘,希望不在田野在山腰……”那调子极具讽刺。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狼嚎似的!”李有才双眼醉酒似的通红,盯着齐有才骂道,“不就赢两盘棋吗,神气啥呀,操!”
“你骂谁呢?”齐有才的脸子也刷地变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技不如人,就该甘拜下风,叽歪啥呀!”
“骂你咋了,我还揍你呢!看把你嘚瑟的……”说着,李有才猛地将棋盘一掫,忽地站起来,一个窝心脚狠狠踹过去。扑通一声,没有丝毫准备的齐有才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齐有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抓起一块红砖:“操你妈的,李有才,你还真踹呀!”边骂边向对方脸部拍去。李有才鼻口窜血妈呀一声倒下去,眼角下方的三角口子翻翻着,滋滋冒血。
李有才被打进医院,李玲可不干了,她和丈夫翻了脸:“看看你爸,也忒狠了,看把我爸打的!”
“他俩为那破象棋,别扭一辈子。事从两来……”齐欢说。
“你的意思是打对了呗,我爸该打呗?”李玲抢过齐欢的话,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不是,你看,我爸不也住院了吗,胸部软组织戳伤。”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僵,越说越激动,最后竟闹到离婚地步。李玲摔门而去,怒气冲冲推开法院大门,递上离婚状。
法官接过状子一看,知道李玲和齐欢闹离婚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是因为两位老人的缘故,就会同村干部来到医院,分别做二老工作。二位得知孩子闹离婚是因为他们两个老家伙,都感到特别惭愧。
过了一段时间,齐欢、李玲的山产品加工厂,在一片喜庆的鞭炮声中隆重地开张了……
赵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