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走的那五年

　　意大利时间9月2日下午，米兰里特纳机场，数百名AC米兰球迷在到达大厅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普兰德利的国家队能否在几天后的世界杯预选赛上提前出线，他们也不关心本田圭佑能否在转会时间截止之前顺利加盟。这些球迷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圣西罗曾经的宠儿将在这一天回家。

　　人群忽然开始骚动起来，在加利亚尼的陪同下，卡卡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出口处，球迷一齐为卡卡高唱着赞歌，卡卡也举起一件红黑战袍与球迷互动。当晚，AC米兰在官网上正式宣布，巴西人卡卡与球队签约两年，年薪400万欧元。落叶终于归根，距离卡卡2009年远赴西班牙已经过去了5个年头。

　　5年是个什么概念？它是一个既短又长的时间距离，5年可以让一只寄居蟹从生到死，可以结束一场伊拉克战争。

　　球员的运动生涯本就短暂，对于职业球员来说，将5年的时间合理利用，可以书写无数辉煌。很遗憾，纵览卡卡的职业生涯，皇马的5年是一段噩梦般的回忆，他的辉煌成就从加盟皇马那一刻起戛然而止。即使巴西人又在米兰重拾辉煌，连接两段红黑岁月的5年皇马旅程却仍旧难堪。对于卡卡这样的球星来说，让5年时间白白浪费，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全世界的球迷，都是一种损失。

　　加盟万众瞩目

　　2009年夏天，弗洛伦蒂诺重新出任皇马主席后，便向世人展示了重建银河战舰的决心。巴西前腰卡卡成为弗洛伦蒂诺复辟以来的第一目标。彼时，在皇马主席心里，卡卡的个人魅力与如日中天的地位契合球队的贵族气质，而精湛的球技也会帮助皇马在与巴塞罗那的竞争中不落下风。双方签订了一份6年长约，转会费为6500万欧元，即使在动辄拍出几千万欧元转会费的今天，这一数字依然可以排进历史前四名。

　　卡卡的转会是足球世界当然的爆炸新闻，他的亮相仪式也格外高调而隆重。弗洛伦蒂诺描述卡卡是“特别而独一无二的，他满足了绝大部分皇马球迷的渴望，他将是球队重返巅峰的最佳阶梯”。西班牙《世界报》称有5万球迷涌入伯纳乌，一睹金球奖得主的风采。即便是当年齐达内的加盟，到场人数也不及巴西人的1/4，伯纳乌这一夜如此地动山摇。

　　《马卡报》鼓励卡卡继承8号球衣的传统，帮助皇马再夺欧冠：“这个选择让最大的疑问消解，8号在俱乐部历史上象征着荣耀，这是许多传奇球星的号码，阿曼西奥、舒斯特尔、米歇尔都曾身披这件球衣。”

　　马德里人欣喜若狂，巴萨系媒体则酝酿着下一步的反击。在接受《世界体育报》采访时，巴萨主席拉波尔塔就对这笔交易嗤之以鼻：“用这个价格引进球员真是过高了，这不是市场价，这只是皇马展示自己财力的一种手段。”意大利媒体一片哀叹之声，认为米兰失去核心，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

　　斥巨资砸下卡卡，只是弗洛伦蒂诺重建球队的第一步。几天之后，皇马就以令人咂舌的8400万英镑将C罗纳尔多招致麾下，之后又笼络了本泽马、阿尔比奥尔和哈维.阿隆索，“弗二期”皇马至此正式集结完毕。

　　对于卡卡来说，能离开越来越老迈的米兰而转投这样一支高手云集的球队，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况且他还是新一代银河战舰上最亮的那颗星。

　　状态高开低走

　　2009-10赛季，巴西人受到了腹股沟伤病的长期困扰，在联赛中打打停停，因伤休息的时间超过了两个月。那个赛季，卡卡一共为皇马出战25场，他与C罗是进攻的主导者，两人合力攻下33球，一度帮助球队在冬歇期后占据联赛榜首。

　　但平心而论， 25次出场以及8个进球5次助攻的成绩，是卡卡5年来的新低。要知道，从2005年开始，他每个赛季的进球数都在15个以上。在米兰的最后两个赛季，卡卡更是可以达到单赛季进球和助攻的两双。即使比较刚出道时在圣保罗的数据，他在皇马的效率也是远远不及的。

　　球队与媒体给予了巴西人相当的宽容，那个赛季媒体的焦点都在主帅佩莱格里尼身上，他糟糕的执教以及对球员严格的轮换制度搞得球队上下怨声载道。

　　冠军杯首轮皇马就被里昂淘汰，卡卡在第二回合比赛的下半场忽然被提前换下，摄像机记录下了巴西人被换下时少有的气急败坏。球迷与媒体一边倒地支持卡卡，连主席弗洛伦蒂诺都认为，佩莱格里尼这是要拿卡卡当替罪羊。但卡卡自己绝不会想到，这是球队唯一一次公开力撑自己。

　　皇马的第二个赛季是转折点，穆里尼奥接过了智利人的教鞭，卡卡重伤休息半年。媒体一度传出巴西人为了打南非世界杯而向俱乐部隐瞒膝伤，从而导致了伤势的恶化。卡卡在一次采访中坚决否认：“无论何时，我都会全力以赴投入工作。当时我很希望登场，但始终无法消除疼痛感。那段时间非常困难，最让我难过的不是我无法登场比赛，而是有舆论说我为了准备世界杯故意诈伤。我觉得那时没有人再信任我，我非常沮丧。”

　　事实上，皇马对巴西人伤势的严重程度并不知情，当卡卡单方面宣布伤停的时候，球队新赛季的备战已经开始，这让人们对他的职业精神产生了严重质疑。但皇马迅速稳住阵脚后，签下了一名新援顶替他的位置——在世界杯上大放异彩的德国球星厄齐尔。

　　2011年1月4日，皇马对阵赫塔菲，因伤休战的卡卡首次替补登场，这时的皇马已经物是人非。穆里尼奥防守反击和快速出球的打法让比卡卡更年轻的厄齐尔坐稳了主力位置。德国人也绝非浪得虚名，连续三个赛季成为欧洲助攻王，这让卡卡的复出背负了巨大压力。

　　2011-12赛季，卡卡完全被厄齐尔封在了板凳上，不争气的伤病让穆里尼奥也对巴西人无可奈何。2012年8月，莫德里奇的加盟彻底榨干了卡卡的上场时间，也使这位前世界足球先生的出场与进球数掉到了历史最低。

　　数据是最直观的表现。作为皇马历史上第四身价的球星，卡卡在后两个赛季里无论是竞技层面还是荣誉都彻底空白，人们唯一记得的是皇马每年要花掉1000万欧元养着“病人”。加盟皇马的5年，卡卡累计养伤时间超过600天，仅上赛季就因伤告假261天。

　　卡卡的状态低迷和岁数让他彻底走下了神坛，堪称皇马历史上身价名气与表现最不相符的巨星。从出道以来，卡卡一向以正面形象示人，这位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的巴西球员一直被人们交口称赞；在小罗和阿德里亚诺都在纸醉金迷中堕落时，没有不良嗜好的卡卡似乎能够独善其身。但上天如此残酷，让一个看上去完美的人却在职业生涯的黄金期轰然倒下，甚至没有机会站起。

　　C罗在与梅西的争锋中不断进步，本泽马也在穆里尼奥的调教下终于开窍，只有卡卡摸不到方向。相信所有看过卡卡在米兰最后一年表现的人明白，即使不看数据，卡卡在场上的表现也是前所未有的低迷。无论是出任首发还是替补登场，卡卡都显得和整支球队格格不入。正如《马卡报》评论的那样，卡卡在场上最大的作用就是拖慢全队的进攻节奏。

　　伤病挥之不去

　　自从加盟皇马后，卡卡就完全陷入了与伤病的斗争之中，屡战屡败，伤病是造成如此状态的罪魁祸首。

　　早在米兰时期，卡卡的身体状况就是红黑军团成绩的晴雨表。根据《米兰体育报》的爆料，当初AC米兰为了顺利出售这位巴西球星，直接隐瞒了其伤病情况。皇马俱乐部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导致伤情越拖越久，进而在来到皇马后反复受伤，使卡卡的职业生涯急转直下。这些传言最近在另一位巴西球星身上得到了证实。

　　离开米兰回归巴西后，帕托保持了不错的状态，他在接受《SportTV》采访时强烈地批评米兰：“AC米兰的球员都在受伤，这证明了之前总是受伤并不是我的错。我一直在为不属于我的错误背负骂名。他们的治疗和训练有很大的问题，太多体能训练，我常常一周要完成20天的训练任务。”帕托的抨击使人联想到了如今又回到米兰的卡卡，如果这种说法属实，那么弗洛伦蒂诺还真是做了一回名副其实的冤大头。低迷状态也影响到在国家队的表现。

　　2010年世界杯，巴西队10号卡卡在场上实在不能让人满意，球队真正的组织者也因此变成了罗比尼奥，只是由于邓加的喜好和信任，卡卡才迟迟没有被拿下。在与荷兰的关键一战中，这位巴西天才也没能用表现挽救球队被淘汰的结局。

　　此后，随着西班牙的崛起，巴西国家队走了一段低迷的路程。随着内马尔等一批年轻球员的上位，巴西足球又复兴起来。卡卡虽然再次被国家队征召，但属于他的时代显然已经落幕。毕竟，当年红黑军团的追风少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谈及自己的伤病，卡卡曾在上赛季一次采访中说：“当一个人无法全力以赴工作时，那种无助的感觉刻骨铭心。这种折磨不仅是肉体上，更是精神上的。不过，伤病也让我学会了坚强。如果它很强大，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它更加强大。”

　　卡卡的确为夺回首发做过努力和尝试，媒体也将卡卡与穆氏皇马的融合当做专题来讨论。2011-12赛季，穆里尼奥试图让卡卡与厄齐尔共存。毕竟，把一个身价6500万欧元的球星放到替补席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是伤病、年龄以及与穆里尼奥并不相投的踢球风格，使卡卡与首发位置渐行渐远。那个赛季卡卡送出了15次助攻，可挥之不去的伤病让穆里尼奥始终没有勇气围绕他来制定战术。

　　回家道阻且长

　　从2011年夏天开始，有关卡卡离开皇马的消息就不绝于耳。千万年薪养着一个打不上主力的人，对于弗洛伦蒂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让这样一个历史第四身价的球员在寸功未建的情况下离开，弗主席实在是心有不甘。

　　《米兰体育报》透露，莫拉蒂在2011年曾有意将他带回米兰城，AC米兰副总加利亚尼立刻联系上了卡卡，明确表示不希望看到卡卡穿上蓝黑球衣与红黑球迷为敌，并且调侃巴西人“你是否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求贤若渴的买家并不少，皇马也在卡卡的合同问题上松了口。巴西人的合同还剩两年，按眼下的情况看，卡卡绝无在皇马重现生机的可能，到时候免费放走反而更加不划算。

　　巴黎圣日耳曼3000万欧元的报价也足够诚意，可是卡卡在最后一刻叫停了谈判。球迷不解，为什么连比赛都打不上还要留在伯纳乌？卡卡说：“我热爱足球，也热爱这个俱乐部。我会尽一切可能留下，因为我还想在这里证明我自己。本赛季的联赛争夺非常激烈，我盼望可以和皇家马德里一起登顶。”事实证明，留在皇马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并不能打动穆里尼奥的心。

　　这边厢，米兰却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卡卡的回归。

　　据《阿斯报》透露，去年夏天，加利亚尼在纽约就曾和皇马密谈卡卡的转会问题，最终未能谈妥。新赛季阿莱格里准备走回4312路线，但手头没有理想的突前中场人选。加利亚尼再次想起卡卡。欧冠资格赛晋级让球队获得重要预算，加总先是吃进青训瑰宝马特里，随后马不停蹄地开启马德里之行，在老友布隆泽蒂的斡旋下，皇马放弃了1000万欧元转会费的要求，基本同意免费放卡卡离队，交易取得重要突破。

　　在降薪的问题上，卡卡税后1000万欧元的年薪远超米兰承受范围。为回归红黑军团以及巴西国家队，卡卡同意降薪至400万欧元，这比媒体的预测还要缩水不少。随后，加利亚尼再次对话皇马高层，双方最终在卡卡转会一事上达成协议。

　　皇马当初以6500万欧元的高价引入卡卡，如今免费转让，算得上血本无归。加利亚尼带着巴西人离开了马德里，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9月16日，意甲第三轮，AC米兰客场挑战都灵。时隔5年后，卡卡再一次披上了米兰战袍，与5年前不同的是他不再青涩，已经是一位31岁的老将、两个孩子的父亲。5年的煎熬过后终于回家，没有比这再温馨的戏码了，但是在皇马蹉跎的这5年光阴却一去不返。作为一个普通人，卡卡还有大把青年时光，但作为一名球场上的老将，他上哪里去找这被偷走的五年？

　　文 王敬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