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不觉天涯远(下)(二)
- 来源:女刊瘦美人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沈俏俏,爱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4-09-19 10:01
最后,沈俏俏想给三大姑八大姨打电话,报一下父亲的平安,结果再次碰壁。
“呵呵。”她握着手机给气笑了,感觉自己的威力强过黑死病、天花和麻疹成千上万倍,“隔着屏幕呢、隔着电话线呢,我就能把‘身败名裂’的病毒传染给你们了么?”
在机场排队等安检。长这么大,离境时还是头一次这么冷清。
以前无不是管家和佣人前后簇拥,拎包的拎包,开路的开路,沈俏俏戴着墨镜只顾低头疾行,颇有国际巨星的范儿。
而现在……她脑门上等于刻着“完蛋了”,或者“没治了”的大字,金光闪闪。
稍有差池就会永远出局--上流社会对它的每个成员无比严苛。
她如同动物世界里,被优胜劣汰掉的动物,已经被猛兽扑倒在地,同伴们撒开蹄子逃命去也,谁也没有闲工夫多看这可怜虫一眼。
不,也许是有的。
临登机前,沈俏俏像坟墓一样沉寂了两天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真稀奇,谁会在在这种时候自投罗网?不怕被走投无路的她缠住出钱出力么?
屏幕显示一串数字。手机没有识别出的“陌生人”,沈俏俏却对那串数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手一抖,一霎几乎握不住手机,是惊讶,更是难以置信。
看了一下手机号归属地,马上有了结论:
那个人……他回国了?
深呼吸一下,片刻之后,到底把那电话摁掉了。
之后,两人便开始了你打我挂的拉锯战。
等那边终于放弃之后,突然进来一条短信:“还好吗?”
沈俏俏深深地皱眉,她可不记得对方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还是说,她现在凄惨到,连不要她的人都跑来关怀一下。
“没死透。”她回。
“你在哪儿,我们见个面?”
“哈……”沈俏俏下意识笑出声,无比自嘲地。四年了啊,还能想起她,她可不信……果然还是同情了吧。
她不怕沦为全世界的笑柄、被全天下的报纸指摘;也不怕处处碰壁,在别人心里从白月光掉价成饭粒;不怕再来几次险些被侮辱前的死里逃生,朝不保夕。
但是!她唯独不愿被电话那一端的那个人看不起和同情。
那是比拒绝她,说不爱她,更深刻地践踏她的自尊。
这世上有些人,可以轰烈地去死,但不可以从此活得像条冷冰冰的落水狗般被人怜悯。
沈俏俏在机场回旋呜咽的风里站了很久,黑着脸,沉默得像块爬满青苔的岩石,直到听到登机提示,才如梦初醒。
不得不动身了。整架飞机都在等她一个人,不走又要被千夫所指。
“不必,我要走了。”
好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改变,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流,那么她这条河也已经改道了。
“走?为什么?”这次信息来的挺快。
“我已经和这个城市的繁华和快乐都那么无关……”她写,虽然曾经她像一尾鱼一样游弋其间活泼甩尾,“尤其与你无关。”
最后一句发送成功,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沈俏俏选择了毁灭性的一键清空所有号码与信息。
徐天崖,就是这样了,你结你的婚,出双入对,我落我的难,孑然一身,各得其所,各安天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时间能让好多东西都变得焦黄、脆薄,像年代久远的纸一样,看起来还存在,手一拈就变飞灰。
我曾爱你如同信仰,最后发现,信仰如是,爱情如是。
细长的手指掏出sim卡,小圆片放在沈俏俏唇边啄吻一下,弹向半空。至于这一点和他之间的联系,会落在何处,她已经完全不计较了。
“等一下沈俏俏!”奇怪,为什么她还是能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一回头,沈俏俏看到徐天崖就站在她身后,弯腰捡起了被她扔掉的sim卡。
多不公平,时隔四年,她没能像徐天崖当年那样,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而是被他的眼神禁锢在原地,最终误了航班。
Part.13 我爱你,时间又有什么了不起
沈俏俏回过头去,尽量脸色如常:“一个人?你的未婚妻呢?”
“来了的。”
是在机场别的地方吧,做什么带来?向她示威?
呵,不可能,他犯不着费这事,他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她紊乱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那得恭喜你了。”沈俏俏云淡风轻地说,“你这回是专程回来结婚的?”
“差不多吧。”
他还是那么帅,比当年青涩的少年要老一些,但又具备了另一个阶段男性的优雅与魅惑。与他并肩,如沐春光。
沈俏俏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大方承认自己依然受这个人影响,也不是那么地难。
毕竟他都摆出“准已婚人士”的释然姿态,仿佛只是跟故人叙个旧。
在父亲入狱,四面楚歌的艰难境地,她的确很需要友谊带给她温度。
最关键,是她渴望着的温暖。
她兀自思考着,没发现徐天崖看着她的眼神笔直地,近似于“盯”了。
“你对结婚怎么看?”他这样问。
四年的干饭不是白吃的,沈俏俏也长大了,懂得逢先生说书,逢农民说猪,摆出友人的姿态说:“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有的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竭力佯装镇定,“可是有些人的爱情连坟墓入口都到不了,所以……”
“两个人过日子,凡事让着点,想发火时忍一忍,走到一起不容易。”
--她想,是我多虑了,你当初对喜欢的千蔚就很温柔,又不是对着倒贴的我,多狠的话都说得出,想吻就吻,想抱就推倒,然后说走就走。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呢。
“沈俏俏,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我说我的未婚妻来了的,没说不可能是你--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徐天崖看着她。
“……徐天崖,几年面包牛肉,就把你养得油嘴滑舌了?”沈俏俏有些动怒。
当年他拒绝她,起码态度是认真端正的,重逢的时候耍弄于她,难道这四年她在徐天崖心中都只是个笑料?!
“沈俏俏,我要你一字一句听清楚了,我回国就是来找你重修旧好的,我不仅要重新追到你,还要向你求婚,也只准你嫁给我。”
太离谱了,离谱到沈俏俏四年来做的白日梦都不会像这一刻这么夸张。
“你滚开,趁我没揍你之前。”她气得没法再跟他假扮好友了。
她说:“玩我也好,同情我给我打气也好,徐天崖,你都用错了方式!”
转身就走,往机场大巴的方向。被徐天崖快步追上。
“沈俏俏,我喜欢你,千真万确。”
耳蜗轰鸣。期盼太久的话……悲哀的是得到时她已不敢信,已受不起。
--徐天崖,四年前你要这么说,我就敢违背父母的意思,带着奶奶跟你远走天涯。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前途,躲到纽泽西州去给你生一堆娃。
徐天崖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似的,又道:“我不觉得太晚,我们都还年轻。实际上当年走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你了,只是被太多事情缠绕着,心里很乱。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负气离开了。
人有时候回避,恰是因为珍惜。而不去轻率地攫取。
人有时候说不爱,恰是为了说爱的时候,显得更珍贵。
他在美国用三年时间完成了四年的学业,积分制,又用一年时间让自己的科研项目走上轨道,便迫不及待地回国了。
他用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沉淀了自己的心,看清楚了那张辗转思念的面孔。
回来才发现,自己还算及时,因为沈俏俏遇到大麻烦了。
和徐天崖的极富耐心不同,沈俏俏无意多说。
“当年你的确可以是我青春的全部,我皈依的门派就叫‘徐天崖’,我犹如你最虔诚的信徒,可是现在……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早已荒芜了一颗心,草深已不可除?真的,我的未来已不再有你。”
她……真的放弃他了?
徐天崖一霎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
“即使是,我非常爱你这样的事实,都不能动摇你的决定吗?”他拉着她的手。
被甩开:“求你,不要再侵入我的心脏了!”
她说:“我已经体无完肤,你还要过来攻城掠地,我已为了你失去太多、舍弃太多,求你,还剩一点东西给我自己吧!”
她生过了,仿佛也死过了,狠爱过,也咬牙地恨过,放肆过,后悔了。
梦过的东西,现在放手了……
徐天崖,你有我不知道的事,我也有。
除了“再见”二字,原谅我无法再给予你更多。
沈俏俏没走成,老板骂了她几句,好在时间宽裕,安排其他人顶班也行。
同事问她,怎么没走成,样子反而比往返两次意大利还憔悴?
她摆摆手,不言声,这叫她怎么说得清楚?
沈俏俏以为,躲开了,也就躲开了愚弄和伤害,没想到更夸张的还在后头。
徐天崖这次回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了,闲时间似乎一大把,天天把车开来沈俏俏公司门口等她下班。不知道的同事纷纷替沈俏俏捏一把汗。
议论纷纭,说现在大富大贵的人是不会理沈家人了,所以这个开一辆途锐“黑色探险者”的男人,一定是--沈氏的债主吧?!
徐天崖倚在车门边,优雅地吞云吐雾(抽烟他是几时学会的呢)。前台会三国语言的美女入木三分地看了他几眼,暗暗告诉沈俏俏,实在不行,她愿意挺身而出帮沈俏俏还债,用“以身相许”的方式……
沈俏俏开始了吃睡不香的日子,头顶被乌云严严实实罩住,三餐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从来不上徐天崖的车,不给他好脸,黑色途锐还是天天来报道。
“你到底想干嘛?”
有一天她忍无可忍地敲着车窗冲那“司机”说。
“跟我重新开始。”他道,“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少来烦我!我现在有男朋友了,前两天和别人好上的。说起来你也认识……”
“温豪希?”徐天崖昨天的确看到温豪希上去她工作的大厦。
“对。”就是忽悠你怎么了?
徐天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尖叫的汽笛把路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趴在方向盘上半天没抬起头,沈俏俏有些不忍,叹口气坐进去,说开走吧,路上随便转转。
车上沈俏俏说,徐天崖你别这样,我知道的,你其实真正牵挂的是千蔚吧,四年来念念不忘的也是她。这次回来你去找她复合,她不理你,于是你才想起我来--我顶多一个疗伤工具对不对?
他很惊讶:“沈俏俏,你变了,你以前考虑问题不是这么消极。我对天发誓不是这样!”
别矫情了。四年都不变的,那是天山童姥。
“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放不下的,难道是这个吗?”沈俏俏一只手搭在连衣裙的胸前拉链上,往下移动,“是不是再让你抱一次,你就满意了?”
徐天崖按住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你当自己是什么?”
“我是什么不重要,关键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纽泽西也流行收集女友凑个百人斩千人斩?”
话音未落,沈俏俏就被一巴掌打偏了脸。
清脆的响声,彻底静止了车内的空气。
徐天崖把车开到最近一个车站,像是一眼都不愿再多看沈俏俏,目视前方说:“下车!”
两天后沈俏俏被温豪希堵在小巷子里,他说不要以为他瞎的,他也看到徐天崖了。
不管她和徐天崖之间唱的是哪一出,温豪希表示很高兴看到那辆黑色途锐自动消失,把沈俏俏按到墙上,狎昵地抚摩她的脸:“你最好机灵点儿,你拿人家当骑士,可惜你并不是人家的公主呀。”
“放开我!”对方要吻下来的姿态,让她很紧张。
“偏不!就吻你了怎么着?”
“救命……”
因为速度过快,连沈俏俏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现的--下一秒温豪希那只手已经被狠狠往后扳去,温豪希痛得直叫唤。
“你果然不了解沈俏俏,比起公主,她更想当女王。”徐天崖不怎么费劲地,就把那家伙扔到了他自己的引擎盖上,“现在这位女王大人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你们所有人都要靠边站!再对她出手--不要怪我不客气!”
徐天崖陡然凶狠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
他不怒则已,一怒之下还真的有些怕人。
带着营救下的“女王”回到车里,徐天崖说:“刚才我听到你在危急关头喊我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她喊了?似乎是,喊的“天崖”。
“停车,我要下车!”这一次沈俏俏主动要求,徐天崖没有勉强地把车泊在了路边。
隔着玻璃他看见沈俏俏在站牌下,对他喊--徐天崖你要是再来我们公司或者像今天这样搞跟踪,我就辞职搬家,人间蒸发!让你这辈子都找我不着!
Part.14 情诗不朽也败给春秋
沈俏俏当晚回家就做了个梦,梦里她脸颊番茄色地对徐天崖说:
你以为我不爱你了,你错了。
我以为我对你残存的一丁点儿爱只够烧弯一根火柴,我错了,其实它可以撬动喜马拉雅。
醒来之后,心惴惴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害怕,徐天崖总有一天会把她看穿。
也许现在徐天崖会认为她是矫情,闹别扭,或者欲擒故纵,殊不知沈俏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是真的,再没立场和徐天崖在一起。
回国之后,不来等她的其他时间徐天崖在做什么呢,工作吗?沈俏俏也想过这样的问题。
很快她亲眼看到了答案。
代表公司参加政府一个政策性会议,回来途中,走了一条以前没走过的道儿,路过星巴克时,她只是不经意地往里面那么一瞥,就看到了幽暗的暖黄色灯光中,一男一女隔着咖啡桌说着话,他们的侧脸都很好看,相处的场面看上去不能再和谐,像一幅油墨画。
没错,是徐天崖和千蔚。
也许从小到大,徐天崖本来就喜欢被女孩环绕的感觉?
沈俏俏没有爱他的立场,当然就更不具备吃醋的立场。
而后男子有感应般看向窗外,发现了马路边站着没动弹的人,他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出咖啡店。
意识到自己就是他的目标,沈俏俏悚然惊骇,转身跑到马路对面,飞快地拦下一辆出租。
在车里还没坐稳,手机响了起来。
“你为什么跑,现在是回公司吗?”徐天崖劈头盖脸的。
“你管不着。”她冷冷说,“我说的好准,这次回来你果然是找千蔚复合,失败了才来招惹我,不愧是高智族,做事就是这么有条理性计划性。”
“你能不能稍微相信我一点儿?我跟她只是朋友叙旧。我之前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也是真的。特别是关于‘我俩再也不可能’那一部分!”
然后,沈俏俏就把徐天崖的号码扔进了防火墙。
当天下午,黑色途锐没有出现在公司门口了。
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
是被她识破真相,他没有脸再来演戏了么?
如同墨菲定律,沈俏俏越是想躲开的人,就越是躲不开。第四天下班还是来了不速之客,不过这个人,是千蔚。
“我们谈一谈吧。”千蔚大方地说。
沈俏俏皱了皱眉说OK,就在这儿吧,最好五分钟之内,我还有工作要带回家做,实在没太多时间浪费在跟你们“爱恨情仇”上。
千蔚笑了笑,仿佛在笑她还是像当年那么幼稚,脾气冲,一尘未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样子我还挺安心的,大家都变了,至少你没变。那么徐天崖还是有希望的。”
“走吧,找个地方喝点什么,”沈俏俏知道一直抗拒也是浪费时间,千蔚不可能在路边讲正事,“我请你,就当是……为我当年给你家添的麻烦赔个礼。”
千蔚想,知道反省自个儿了,她也不是完全没进步嘛……
咖啡店里千蔚直奔主题说,那天徐天崖跟丢了沈俏俏,折回咖啡店时显得非常难过,眼眶发红,连千蔚都被吓到,从小到大她就没见徐天崖哭过。即使是在千蔚自己拒绝徐天崖的时候。
她俩聊了很久,基本是千蔚说,沈俏俏听着。
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一个人把秘密藏着掖着也很难受,她终于想要与人分担秘密的重量。
千蔚说,左鏛是她害死的。
她早就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徐天崖,那天晚上,她下决心向左鏛提分手,左鏛大惊失色,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千蔚谎称左鏛不够重视自己,让她感到被冷落之类,左鏛一听马上要去千蔚家找她。千蔚知道他的车坏掉了,他家那一带难打车,这么晚根本不可能有出租愿意载着他横跨大半个城市,就说好啊,限你一刻钟内出现,不然咱俩拉倒算了。
不到一刻钟,千蔚再次接到左鏛电话。这次是热心市民翻查通信录找到“亲爱的千”拨打的--
原来,左鏛不顾他的车刹车失灵还没修好,从车库取出开上了高速,车最终如脱缰野马,狠狠撞上隔离栏。
驾驶座扭曲变形,碎成蛛网的挡风玻璃后头,年轻的司机已没有生命迹象。
“我当时都要疯了,伤心绝望、被良心折磨,也担心左斐不会放过我,”千蔚双手捂住头,似乎现在回忆那件事依然让她痛苦到难以承受,“左鏛手机里最后一通电话就是给‘亲爱的千’,我觉得左斐大概能猜到跟我有关,只是想不到我的责任这么大……”
沈俏俏很久说不出话来。
千蔚平静了一下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受到了巨大的惩罚,我牺牲了我的爱情……”后来她只要一看到徐天崖,就会想起左鏛,噩梦连连,疑神疑鬼。
她只有远离徐天崖,远离任何和左鏛有关的人和线索,才能换得一份难得的良心的安宁。
曲曲折折往事,除了剧情扣人心弦,还让人感觉沉重。
沈俏俏张开双臂往后一仰,有些疲惫地靠在座位上:“……你说徐天崖是为我回来,姑且不论这个的真实性,你让我连你的份一起好好爱徐天崖,对不起,恕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对我和他曾经相爱介怀吗?谁没有点过去,你要吃醋吃得完吗?”
沈俏俏摇摇头。
千蔚说,那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相信我说的,对不对?我给你看这个……
千蔚操作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然后把屏幕凑到对方眼前。显示用户“千”的微博上,好几条都是纯图片……婚纱照?千蔚身边穿着新郎装的,是个相貌平平,但一看就很温厚的大叔。
沈俏俏不免心里有点感慨,多少人追过梦过的女神,几人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祝你幸福。”她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和会议记录说,“可是千蔚,不是你把空位让出来,我就坐上去。仍然谢谢你今天告诉了我这一切。”说完走出了咖啡厅。
感谢千蔚的坦白,这样一来,过往很多零散片段就在沈俏俏心里串到了一起,变得完整了。
一路走回公司,她也想了一路。
想起四年前,那天暴雨如注,徐天崖挥挥手就双脚离地飞越了太平洋,而她正浑身是血躺在医院。
ICU病房里,左斐站在她床前,那个暴虐的男孩还是第一次声音有些不稳,带着虚张声势的凶狠:“沈俏俏,是你自找的,跟我斗!”
他说:“为什么要拦着我?让我去机场截下徐天崖,也顶多是揍他一顿,值得你用命来换?”
沈俏俏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左斐要对那个人不利,她指挥家里司机追上左斐,自己跳下车去挡他的道儿。
沈俏俏本是去给徐天崖送行,甚至也想过要留下他,但一想到左斐会对那人造成威胁,她就改变初衷,成为中流砥柱。
肉体凡胎撞得赢铁疙瘩?结果自然很要命。
车祸现场,沈俏俏只气息奄奄地拜托了左斐一件事:她可以不追责,但是,务必让左斐把她送到私人医院,对车祸和治疗过程全部保密。
一来,唯恐有心脏病的奶奶受刺激过度。二则,不想这副被撞得破破烂烂的丢脸样子,一直传到纽泽西的某人那里去。
后来左斐来过两回,主要为着送医药费--虽然沈俏俏本身也不缺。最后一次来,左斐感慨地说:“沈俏俏,从某种程度上讲,你有点像我哥。”
不断地付出,微笑着付出,被辜负被伤害也义无反顾。
爱上谁就是认了死理了,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左斐与左鏛名字连起来是“斐鏛”,非常文武。
寓意这兄弟俩文武双全,非常优秀。
左斐慢慢说出,自己和左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以前不懂事,经常给哥哥找茬,总是被包容着。失去了才懂得手足的珍贵。
左斐对伤了沈俏俏的事情内疚,但他不会道歉,他余生不会感到对不起任何人。因为上天拿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他觉得是整个世界欠了他的!答应沈俏俏“停止对徐天崖的报复”,已经是他对沈俏俏最大的诚意了。
傍晚,黑色探险者又出现在公司门口。
沈俏俏揉着太阳穴走过去,敲敲车门说:“徐天崖,停止吧。”
徐天崖不置可否。他说千蔚下午给了他电话,显然也告诉了他,游说沈俏俏失败了。
这两人居然结成了统一战线,感觉十分诡异。
“沈俏俏,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徐天崖难受得说不出口。为什么等他终于发现,她才是自己乱糟糟的青春中,唯一八心八箭实实在在的头等奖,她却变心得这么彻底?
“把我忘了吧。反正我也已经,”沈俏俏转过身去,藏起自己的表情,“把你忘光了。”
Part.15 爱,时光烧尽后留下的灰 尾声
一再地拒绝,不停地拒绝,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死心放弃,沈俏俏认为,这就是她和他这段孽缘的结局。
经理在周一早会上说了个金句:若工作计划与男友约会档期冲突,取前者--前者不会长脚跑掉,也不会辜负你!
受了情伤的小白领不在少数,于是台下掌声雷动。
中午十二点,郑俏俏从一桌子堆山似海资料中抬起花了的眼,努力分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操起吃饭的家伙叫上同事一起去食堂。
后者说:“俏俏你看我们的桌子,像不像两个工作疯了的人?”
沈俏俏是经理名言的实践者。除了工作她什么都不想了。
徐天崖终于偃旗息鼓,没再出现,他到底是有自尊的。这样也好,沈俏俏在复印文件的罅隙,捂着胸口想。
经理调侃,俏俏你表情咋这么难受,心疼公司被你浪费的白纸吗?
啊呀!她这才发现文档页码范围设置错误,出来许多只有页脚编码的白纸,不过即使只有一个数字,整沓A4纸都报废了。
经理杀鸡儆猴,额外给了沈俏俏一个跑腿的任务:
清明近了,去楼下贴着“代客扫墓”小广告的店子,找个靠谱点的团队,替老板去给老板他爹扫墓。事成之后要反馈扫墓流程的视频。
老板工作太忙抽不出身,这方法不值得提倡,但至少比压根不去的人强点儿。
哪知楼下小店关着门,听说是去附近公墓提前“执行任务”。想不到生意还挺火爆,沈俏俏无语地沿街搜罗别的跑腿公司。
走出挺远一段之后,居然在一个金店门口遇到徐天崖。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对方,沈俏俏没占得先机夺路而逃,被徐天崖扭住了胳膊,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有一种极致深情的感觉。
当然是错觉,因为沈俏俏看到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模特般的美人儿。
美人在侧,还不安分,啧啧。
“这是?”美女对沈俏俏抬抬下巴。
徐天崖说大学同学某某某。他却没有把美女介绍给沈俏俏……后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徐天崖无名指,有一个太过碍眼的哑光物体。
原来是不用介绍啊,会带来金店买铂金戒的女人,关系不言自明。--瞎子才看不到徐天崖手里的金丝绒戒指盒
沈俏俏不动声色抽回胳膊,淡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被拦住。徐天崖让那位美女先走,自己还有话对沈俏俏说。
“呵呵。”美女的笑声似乎成分复杂,却也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沈俏俏一下,笑着走了。
的确是胜利者的姿态。
“怎么了,你好像草木皆兵的样子。”徐天崖说。
这不废话吗,沈俏俏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有什么话快点说,我现在是上班时间。”
“没什么,就是给你这个。”徐天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大红信封,是请柬。
果然还是来到这一天了吗?
彻底明确地失去他,永远。
虽然是沈俏俏一手促成的结果,她还是胸口剧痛。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看也不看,慢慢攥进手心。
“新娘子是刚才那个女孩吗?”沈俏俏说。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在意吗?”
“……祝福你们。”
说完她迅速转身,脚边地面已经出现灰色小圆点,眼泪的决堤竟然如大雨一样滂沱。
是不是四年前老天嫌她的心碎得还不够彻底,于是四年后二二三四再来一遍,雪上加霜火上泼油地,非要把它进一步碾成齑粉?
身后传来徐天崖的声音:“听说你也祝福千蔚了,你祝福了所有人,自己怎么办?”
“与你无关。”
她离开的步子快得像跑,经过一小巷口,突然一股来自后方的力量把她扯了进去,她立即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徐天崖的脑袋越过她肩膀,令她满脸的崩溃没处藏。
他说:“既然还喜欢我到哭出来,为什么要狠心拒绝我呢?”
这边沉默了一下:“因为我不配。”事到如今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比你配。”徐天崖的回答让沈俏俏感到异样,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徐天崖没有放开挣扎的她,在她耳边说出了近日调查的结果:
千蔚和你在咖啡店会面的第二天,温豪希来找我,警告我离你远一点,还说他才罩得了你,保护你不被左斐伤害,而我不行。
我奇怪你为什么会和左斐扯上关系,于是假装什么都知道地套他的话。可惜温豪希也是个半罐水,知道的仅是皮毛。
为了了解关于你的所有真相,我厚着脸皮去见了左斐,才知道……
“够了!别说了你!我不想听!”沈俏俏急得跳脚。
“才知道,我飞赴纽泽西那一天,你出了车祸。”
“准确地说,你是为了保护我,主动跳的火坑……左斐连你当时入院的地址都告诉了我,我想他不是原谅了我而帮忙,而是他比较欣赏你吧。医院病历表明,你当时伤得很重、很重……”
全身多处永久创伤性骨折,骨头塌陷坏死,现在沈俏俏的身体里还埋着好几块合金,分别是腕关节的舟骨、一个膝关节、盆骨的一块……都置换成人工关节了。
她觉得自己,已不算是个健全的人了。
虽然有时也会难过,但从未后悔。
而当徐天崖从左斐口中听到一切,就更加坚定了四年中用时间反复求证出的一件事。
并且觉得,这辈子的爱情,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徐天崖稍微松开了怀抱,看了看她的脸,轻轻用手撩开她的额发,温柔地亲吻她的左眼。
沈俏俏浑身打颤,几乎快站不住--他竟然连这个也查到了。
车祸的代价,还包括左眼球移位3毫米并永远失明,最好的矫正手术仅能改善它的外观,这意味着沈俏俏永远不能考驾照,世界在她面前缩小了一半。
另一半永恒的黑暗,罩在特制的仿真隐形眼镜下。不非常仔细地辨别,根本看不出来。
可只要一半当中只要有徐天崖,也是圆满。--说笑而已,他都是准新郎身份了啊。
“你既然一清二楚,还和我这个废人纠缠什么?”
徐天崖没有说话,把沈俏俏狠狠揉进怀里,在她想挣脱的时候,忽然感到右肩一阵暖热。
他哭了?
徐天崖哭着对她喊,不许这么说自己,不知道这样会让他心似刀绞吗?
“我现在当你的眼睛,老了当你的拐棍儿,只要这个人是沈俏俏,就好。”他认真的声音如同在诉说真理,“白天鹅是一夫一妻制,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只能自尽。”
“我会是你的拖累。”
“不,你是我的宝物。”
沈俏俏以为松开徐天崖的手,他就会再去握住别的比她更好的人。
其实错了,他这双手从此什么都再也握不住,只会空空蜷缩直到死去吧?
她是他今生的唯一答案。
再分开,他努力还她一个带着泪痕的笑容,然后蹲下去捡起刚才掉落的那只大红色信封,让沈俏俏拆开看看。
在他温柔眼神的鼓励下,沈俏俏抖着手拆“请柬”,哪怕是“凌迟处死”她也认了!
里面的是--聘书:
“兹聘沈俏俏同学为我贤妻,凤落梧桐,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聘期无限。--徐天崖”
搞半天刚才那模特般的美女,不过徐天崖的表妹,受托来帮忙选戒指。
她临别时得意的笑,实际满是“看好戏”的底蕴。
“我想着挑到戒指,就把车开去你公司楼下守株待兔。哪知刚刷完卡,一转身就看见你,仿若从天而降地出现眼前……”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想,真没什么可说的了,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命中注定。”
她还在眩晕,贵金属雕琢出的“誓约”已被他套上手指。
不管她愿不愿意,来了个先斩后奏。
大家都说,徐天崖研究的科研项目本来很热门,有很好的发展,为什么要回国呢?
--这个世界上,有人贪欢慕色,有人纸醉金迷,有人离群索居只求清静,而他,沉淀了四载之后发现自己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一个沈俏俏。
有了这个人,生命就热闹蓬勃了起来,没有她,就荒芜冷清。
她给的爱情味道太甘美,没尝过的人不会知道,尝过的人则像上瘾了一般欲罢不能。
“你在我身边时,也许只是融入我一蔬一饭的生活中,比呼吸还自然平常,但当我在异国他乡,你就是让我牵挂到夜不能眠的全部原因。所以,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沈俏俏轻轻地应道。
他们在无人的角落紧紧相拥,彼此都被手臂勒得胸口发闷,可满足的感觉来得更强烈,席卷了一切。
孙顿说,真正的爱都很痛,可是我们不能没有它,因为它让我们躲开了生命中的虚无。
“这辈子我就决定霸着你了,给我什么都不换。”徐天崖说。去爱你想爱的人吧,趁承平岁月,趁年华正好,全情投入地,不留遗憾地,去爱。
良久之后,他好像听到一个不太真切的声音,快要溶于夜风中:
“我也是。”
文/绯火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