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再相爱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爱情,相爱
  • 发布时间:2014-10-20 16:03

  当意识到父母不再相爱时,你会安慰自己说,可能过了某个年龄段,爱就不存在了。也许你的母亲和父亲还会像职业溜冰选手一样,完成每天的常规动作,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定距离,那就是爱情的真实模样。说到底,谁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呢?

  20世纪80年代我在新墨西哥州长大,理所当然地认为父母的婚姻会万年长青。他们是1968年依家长之命在印度结婚的,没错,缺少美国情侣之间常见的不加掩饰、电光火石般的激情,但那又怎样?谁说整天搂搂抱抱就好呢?我有太多朋友的父母因一见钟情而结合,以分道扬镳而告终。相对而言,我父母的关系却极其稳固,在宗教、生活目标和社会经济地位等方面都十分合拍,真正做到了天长地久。

  “美国人的问题在于太过于专注我该选择谁。”我13岁时父亲告诉我,他是外科医生,通常是手术室护士的蓝颜知己。“他们会说,‘他变了’或者‘她现在完全不是跟我结婚的那个人’。印度人永远不会这样说,因为我们压根儿不知道要跟谁结婚!”

  父亲的逻辑很简单:如果在婚姻早期未能因伴侣的缺点而熄灭激情之火,那么,之后就不太可能因无可避免的失望而导致婚姻失败。真的,我从未见过我父母目光朦胧地看着对方,但我也从未听过他们威胁要离婚。

  我计划在某天与某人完成冥冥中的命运交换,而他从不介意我对忧郁音乐家一见钟情的习惯。每当我想象未来,便会看见父母的婚姻在自己身上重演——委身于某个我爱的人,接受他,但并非一发不可收拾,在外人眼里,感情既不热烈,也不令人心碎。

  20多岁时我上路了,住在纽约,和一个非常可爱的年轻人约会,进展顺利。但我们还太年轻,总是用调侃或嘲讽的口吻谈论结婚等事情,但它似乎是躲不开的终极目标,就像传送带上的货物顺势向前。后来我在一个长周末回家看望父母,事情全变了。

  当时我24岁,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人生大戏中,很少注意到在我们最喜欢的餐馆里吃饭时,母亲坐的离父亲有多近。他们带着浅浅的笑容望着我,可怜的父母,我想,我不在时他们多么孤独。但下一秒我却看见他们的脚在桌下互碰调情。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去睡觉之后,我被他们的笑声惊醒。“你!”我妈尖叫。“不,是你!”我爸坚持说。在我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听到他们用那种方式跟彼此说话。他们在……打情骂俏?第二天早晨,正当我开始认为一切只是一场奇怪的梦时,我走进厨房,父母猛地分别冲向房间两头,满脸通红。

  肯定出了什么事。我恐慌地打电话给哥哥阿伦,他比我大4岁,深爱着一个印度女人,是我们家最接近于情感专家的人。“不会发生那种事,”哥哥在西雅图那边平静地回答,“你一定是看错了。”他的声音坚信不疑,如同我几天前那样——确切知道我们的父母是怎样的人、能做什么。

  “回家吧!”我说,“你就会明白!”

  阿伦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你确定吗?”他的声音充满好奇,突然间我们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父母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重要,他们行为神秘,掌控着我们整个人生进程。我们忘记了自己已经长大,已经离开父母独自生活。

  离家返回纽约的前一天,我再次撞见了令人心潮起伏的一幕。当时是晚上,电视机摆在客厅里,在它前面,父亲坐在沙发上,母亲埋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胸前。我在屋外的黑暗里站了足有5分钟,只是看着他们。当我最终走进去时,尽管没弄出声音,母亲还是醒了。她安静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意识到我在这里。“我睡着了!”她说,好像我在指责她什么。然后她站起来去睡觉,走过门厅不见了。父亲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尾随而去。

  飞回纽约的途中,我不停地思考一件事: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如此依恋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我父母结婚近30年,有了房子、孩子和宠物,彼此之间并不存在无法抗拒的吸引力。30年里,他们的婚姻东拼西凑,充满了不和谐,在一个女方来自孟买大都市、男方来自马德拉斯外省小镇的家庭中,这种不协调注定存在。

  尽管表面看来他们一直非常相配,但两个人的性格却很难合得来。父亲活泼机智、富有魅力,直觉敏锐,喜欢说“我不多愁善感”,但看到一个煽情的商业广告都会落泪。我母亲不是这样,我并不是说她的性格冷漠或严肃,恰好相反,她聪明迷人、乐观开朗,是政治和八卦新闻的行家,但她不轻易动容。我小的时候,她的深沉矜持让我很受伤。长大后,我很为她和父亲担心,有时候,母亲似乎无法满足父亲的需要。“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次他俩闹矛盾后父亲对我说,而一旁的母亲则耸耸肩,虽然他们并没有大声争吵,但在父亲的言语背后,藏着一丝心痛。母亲竖起了一面墙,它的高度无人能够丈量。

  没想到,父亲最后竟然做到了!

  他以某种方式跨越了母亲精心竖起的边界,穿过冷酷的距离,作为回应,母亲为此而爱上他。

  回到纽约后我和男友分了手。当我6个月后再次回到家中,我父母已经进入爱情里如胶似漆、脆弱不堪的部分。他俩现在已经能在我面前公然表示亲密。他们经常笑,但也痛苦地争吵,有时两个人还哭天抹泪,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回归正常,没有道歉和解释,因为两个人都不必完美无暇,同时,又必须在一起。一度简单不稀奇的活动也变得复杂起来,比如参加聚会,以前他俩各自开车去,在不同的时间离场,现在他们却为开谁的车、什么时间去、待多久而争论不休。好像从决定相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变成了一种长有两个独立头脑的动物,每个头脑对于如何行走于世都有不同想法。

  看他们如此这般,我不禁忧心忡忡。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印度式爱情将产生理性、冷静、可靠的婚姻,美国式爱情则导致激情、脆弱的婚姻,那么,印度式父母陷入美国式爱情不会有好结果。我想象着最坏的情形,我不确定父母会何时、以何种方式伤透对方的心,但我心存警惕。

  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把自己的父母彻底抛在脑后:我恋爱了。它发生得太快,没有任何预警,如同洪水冲刷了沙漠。杰德是纪录片制片人、印度老乡,很健谈,我俩一见钟情。想得到父母那种感情是一码事,真正去争取是另一码事。杰德和我不久便一起出游,然后正式同居,学习如何一起做事,比如跑腿、做饭。有时在晚上我会醒来看着他,激动与不安并存:对我来说,他开始变得重要。

  但与杰德亲近并不容易。很久以来我就决意向同床共枕的人展示完美的一面,在跟杰德讨论问题或道出忧虑之前,我总是首先知会我哥或亲密好友,甚至酒吧的陌生人。杰德很快察觉到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只把跟别人商量过的事情告诉我?”一天下午他问我,“好像你只想让我看见你干净的样子。”我笑着耸耸肩,这是回避争吵的策略,在我和前男友之间很有效。杰德皱起眉头。

  “这很奇怪。”他说。

  “你不是我的一切。”我说。谈话迅速升级成一场争吵,过去几个月中每一点芝麻大小的误会都被夸张成磨盘那么大。他说我在推开他,我说他占有欲太强。

  我和杰德在一起3年后,有一次他去尼日利亚拍摄一部关于政治异见的电影。我们准备每几天交流一次,所以第一次错过电话我并不恐慌,但当3天延长到4天时,我进入一种失眠的狂乱。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或许有很多原因(例如电话信号不好、工作时间太长),我独自在我们公寓四周漫步,规整物品,例如浴室抽屉、调味品橱柜。第5天,我穿上他临走时脱下的T恤衫,整天躺在床上,怕极了。那天晚上当他终于打来电话时,短暂的通话中全是回音和杂音,我哭了起来。他向我保证他很好,但之后,我仍无法入眠。即使他10天后回来坐在我旁边,我仍感不安。我意识到,这种爱情不是无所谓的,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如果他出事了,我也会出事。

  6个月后我们结婚了。到那时我才知道,两个人心心相印并不代表我不再感到害怕,或者永远不会伤心。但这将意味着,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能超越自己。而且我很感恩——真的感谢我父母找到了彼此,平静地并肩度过了近30载春秋,让我对婚姻的本质有了不同想法。

  [译自美国《时尚》杂志]

  米拉·雅各布/文

  斯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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