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文涉史的恩恩怨怨

  • 来源:中国怡居
  • 关键字:楊沫,抗戰
  • 发布时间:2015-08-13 07:56

  二〇一四年是楊沫誕辰一百周年。這位《青春之歌》的作者臨終時把為數並不豐厚的積蓄捐獻出來設置獎金,今人敬佩,一些回憶文章中談及她的革命身世與創作道路,也頗具時代特點,很有思考價值。然而,但凡一提到張中行,這個《青春之歌》中余永澤的生活原型,楊沫的第一任丈夫,不少人對楊就難免有些不以為然了。

  讀過小說、看過電影的人,對余永澤這個知識分子中的反面典型,都留下過深刻印象。尤其在搬上銀幕時,通過于是之先生惟妙惟肖的「再創造」,其自私、卑劣、猥瑣的面目真是呼之欲出。這可苦了張中行先生,且不說作為藝術創作的小說離生活甚遠,且又未用真名實姓,就算是生活中的張與小說裡的余大體相同,又怎樣呢?不是連「歷史反革命」的帽子也沒戴嗎?然而,令人煩惱的是,也許藝術誇張的效果太好了,人們一旦從指指點點中瞭解到「這就是余永澤」之後,其反感與蔑視的態度要大大超過對一般的「地富反壞右」,張中行先生那些年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然,也有葉聖陶先生那樣德高望重的好上級。為了推廣普通話,為了自己的吳儂軟語不影響文字的純潔,葉老的文稿一度都讓張中行用標凖的北方語言校正,發表或者出版時,則把稿費中相當部分給張,張再三拒絕也無濟於事,這樣的關懷使張永誌不忘。但葉老這樣的人畢竟太少,「從眾」是咱們中國人的習俗,雖未必有惡意,但親自領教一下,單周圍的人的眼神也就夠你受的了。

  好在撥亂反正之後,是非愛憎褒貶大變。尤其待《負暄瑣話》《負暄續話》《負暄三話》等大作陸續出版並風靡一時,張先生的真實面貌終於歸了正,也煥發了光彩。然而同時,對楊的議論也就不免增多,口碑也就從而更下降了。但冷靜地再想想,能一味怪罪、指責於她嗎?時間雖不過短短數十年,可人們政治標凖、道德原則以至價值觀的變化,何其大也?恐怕不是哪個人擔當得起的。

  談起這類入文涉史的恩恩怨怨,這裡還有一例,就是起義將領劉昌義將軍。在電影《戰上海》中,有一位蔣軍負責人叫劉義,觀眾都說寫的就是他。但劉昌義硬是不承認,在好些場合表態:「那不是我!」為什麼呢?他指出:電影裡寫的是「投誠」,我是正兒八經「起義」的!為此他常耿耿於懷。

  投誠歟?起義歟?本也事出有因。劉將軍早年屬西北軍,抗戰有功,但始終是非嫡系的「雜牌」。早在一九四八年十月,劉經民革地下黨員的介紹,就與民革中央軍事特派員王葆真建立了聯繫,參加了民革,並接受了「待機起義」的任務,由於是單線聯繫,知道此事的人極少。特別是一九四九年五月,湯恩伯等人逃跑前夕,把幾支部隊交給了他這個原無實權的「副司令」,使他成了淞滬警備司令部中將副司令、北兵團司令兼五十一軍軍長,終於率所部五十一軍、二十一軍、一二三軍全體官兵四萬三千餘人起義,投向人民懷抱。由於王葆真當時已被捕,原定的起義計劃無法實施,臨起義時因形勢緊迫,聯繫人員又不得不更換,看起來就像是「兵臨城下」的一次「投誠」了。到了拍電影時,為了藝術創作的需要,片中渲染了劉的內心「鬥爭」,情節上未表現當初與民革的聯繫與部署,現場的情況更向「投誠」靠攏,於是便害得劉將軍怎麼也接受不了。因為,在觀眾看來,無非是一場電影,落在劉將軍身上,卻要涉及政治地位甚至身家性命的,盡管電影裡的角色名字少一個字,但事到臨頭,誰又說得清呢?

  歷史上文學作品寫真實人物,失真的也有不少,譬如曹操、劉備、諸葛亮,《三國志》和《三國演義》就大相徑庭。但尚無大礙,因為一是時間已久,二是利害關係也不大。而近幾十年,由於社會動蕩,有失常態,文藝又全數介入政治,甚至「利用小說反黨」也成了「一大發明」,那事情有時候就變得糾纏不清,叫人招架不住了。

  如今,一切歸為常態,文藝創作是創作,歷史事實是事實,涇渭該是分明了。尤其是,「階級鬥爭」這條綱已不復存在,很多人和事就算糾纏起來也不難解開了。如此局面真該是持續發展下去,這無論對文學還是對歷史,甚至對尋常百姓,都是「幸甚,幸甚」之事。

  過傳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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