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之死

  想想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大学的时候常常集结三五好友在学校附近的KTV彻夜歌唱,在上海工作时,也时不时与同事来一场说唱就唱的演唱会。仔细想来,从小时候用家里的第一台三洋牌录音机听歌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唱歌的消遣。上学后,家里买了音响,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去卫生间,而是打开音响。于是妈妈爸爸就在清早美梦未醒时就开始欣赏张惠妹和许美静的歌声,后来是后街男孩、辣妹组合和玛丽亚·凯莉,还有莫文蔚、熊天平和再后来的周杰伦。

  上中学的时候,我开始听欧美流行音乐的打口磁带,听的歌算是比较挺杂的。遇到旋律动人的歌曲,常常不由自主的哼唱,空闲时还会认认真真得练上很多遍。简单说来,我算得上是享受听歌和唱歌的人。

  在北京上大学时每次去KTV我都把它当作演出,每首歌都尽情歌唱,也常常获得同学们慷慨的欢呼。那时候爱唱张惠妹,大都是悲伤的情歌。虽然悲伤,唱起来却总觉得尽兴。现在想来,大概是悲伤的情歌更能引发歌者和听着的共鸣吧,这种感受几乎可以跟阅读古希腊的悲剧同日耳语了。“悲剧能洗涤人的灵魂”,亚里士多德在久远的过去对我们这样说。那么悲伤的情歌呢,虽不能达到洗涤灵魂的程度,但也总能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于是自己便化身成歌中悲情的女主角,一边身临其境地歌唱,一边感同身受地感伤,简直是感性大爆发。在上海时基本也是如此,当然也会唱欢快的歌,大家一起唱唱跳跳,好不热闹。

  后来再回北京工作,唱歌的机会少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年龄增长的缘故吧,身边的琐事多了,几乎没有时间去唱歌消遣。每每在电台或是电视中听到新老情歌,仿佛也没有年少时那份满溢的感动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年华渐长,人变得理性了不少,于是这种不论悲伤还是欢乐的情怀好像都渐渐消减,整个人变得冷静了许多。我忽然想到,即使再去KTV,也不知道该唱什么了。如果唱悲伤的情歌会觉得自己“矫情”,唱欢快的情歌呢,又觉得与年龄和心境都不符。好像那些动人的情歌不再属于我,我也不再属于它们。

  我不知道这样的改变该如何评述:是激情澎湃的少年时代更值得留恋,还是沉静似水的成年时代更值得保留。

  前几日跟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碰面,她忽然说想去听现场演唱。于是我们从五道营胡同一路走到南锣鼓巷,又溜达到了后海,最后在一家水边的酒吧坐了下来。一位男歌手和一位女歌手正在忘情的自弹自唱。我们各点了一瓶科罗娜,在靠近歌手比较近的红沙发上坐下。或许是走得有些累了,她不再向先前那样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她近来的故事,而是靠在沙发靠垫上静静地听。于是,我也安静地聆听他们唱着熟悉地旋律,而往事好像抓住了等待已久的机会,一段段触动着我的心房。

  回忆的片段,是老旧的胶片,陆陆续续地在眼前上演。那些真实的欢笑和泪水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坐在单车后面的简单浪漫、大吵一架后的痛哭流涕、在雪中舞蹈的情不自禁……我不经意地轻轻地跟着唱起来。那一刻,我又找到了尘封已久的感觉,我又回到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时代,激情洋溢的二十岁,又看到了那个年少的我:她是那么自由、洒脱、任性,活得淋漓尽致。我终于深深地感觉到,我喜欢那个我,爱着那个我,渴望着那个我。

  如果说沉浸于文学阅读与古典音乐让那个年少的我渐渐变得沉静,那么,我并不觉得遗憾。然而,生活的琐碎绝不应该是让我变得逐渐麻木的替罪羊。此刻的我意识到,我需要生活得再纯粹再简单一些:在阅读中思考,在歌唱中感受。是的,我无法离开音乐与歌声独活,我应该在它们还未真正离我远去时拉住它们的衣袖。今天,我找回了那块几乎要丢失的拼图,一块构成“我”的不可或缺的一个图案。

  此刻,我意识到我在真真切切地生活着,爱着。一个理性的人去感怀、去歌唱并不应该被认为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更加不能称得上是罪大恶极。那个时不时在耳边响起的“你都多大了,还做这个?”的反问句不再影响我的世界。我要再一次通过歌声去感受自我,通过音符去感受世界,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万般美好的事。

  如此,情歌并未在我的世界里死去,它们是过去的我的一部分,也将是未来的我的一部分,我将带着它们浪迹天涯。

  文/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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