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魔戒出世 無人機的前世今生

　　微軟的創辦人比爾·蓋茨去年才說過：「如果我們能夠很好地駕馭機器人，機器能夠為人類造福，但如果若干年後，機器發展得超過人類的智慧，那麼它們就將成為人類的心頭大患。」此話言猶在耳，三月中旬，谷歌旗下DeepMind公司研發的AlphaGo人工智能，就成功打贏韓籍世界圍棋王李世石，而且這個程式不用改寫，就可以運用在別的遊戲或工作上。舉世媒體因之大嘩，皆認為這項紀錄，開啟了邁向人工智能的第二紀元，證明人工智慧已經能夠深層學習，模擬人腦思維的神經元，經過突變進化到比人類更聰明。想想去年還有半數人工智能專家相信，」要到二〇四〇年人類水平的人工智能才能產生，真是進化神速。

　　霍金帶頭發出嚴厲警告

　　如果翻開AlphaGo母公司的網頁，該公司在宗旨上明明白白提出，要用科技讓世界更美好。DeepMind也聲稱，要研究人工智能，用人工智慧把世界變成一個更美好的地方。如果人工智慧真如類似這些高端研究公司所標榜的，研發目的旨在降低人類工作的危險、單調性，提高生產率和產品良率，降低成本、為農業增產也為醫學研發，使人類延緩衰老、幫助人類養老，戰勝疾病、貧窮，享受人生；那為什麼舉世聞名的霍金教授，最近要對人工智能的研發連發三次警告，擔心機器人或導致人類滅亡？

　　當世人還以為科學家是在擔心人工智能及其配備的機器人，會帶來結構性失業危機，或機器人比人聰明，因而不聽令於人自行其是，造成人類危機；其實何止於此，包括宇宙學家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教授、電動車特斯拉（Tesla）首席執行官埃倫·穆斯克（Elon Musk）、以及蘋果（Apple）聯合創始人史蒂夫·沃茲尼亞克（Steve Wozniak）在內，人工智能領域的一千多名專家最近在一封公開信中聯名簽署，呼籲世界禁止「殺手機器人」的研發，「越過這一界限將啟動全新的全球軍備競賽。」

　　這封請願書是遞交給在阿根廷布宜諾賽勒斯舉行的本屆國際人工智慧聯合會議（International Joint Conference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他們在信中警告的重點是在於，繼發明火藥和核武器之後，能夠在沒有人類干預下獨立識別並攻擊目標的武器系統發展，將帶來「第三次戰爭革命」；明白的說，人工智慧的自動武器，「是暗殺、破壞國家穩定、控制人口以及有選擇性地殺害某個民族等的理想工具。」

　　第一代人工智慧殺手就是軍用無人機

　　令霍金等不安的人工智慧殺手級產品，早已經套上魔戒橫空出世，而且應用在殺戮戰場上。它就是已經在敘利亞、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第三世界國家中，造成成千上萬傷亡、甚至社會崩潰的軍用無人機。

　　軍用無人機的前身，其雛型也是作為遊戲玩具的遙控飛機，目前已將無人機應用在戰鬥戰場上的國家，首推以色列和美國，其中以色列最具實戰經驗，威力最強。由於無人機出戰而受害最深的國家，當屬如今難民潮湧入歐洲最多、中東國家的敘利亞。誓以造福人類生活為人工智慧研發目的的蘋果創辦人賈維斯，就是敘利亞移民美國的第二代。

　　無人駕駛或稱自動駕駛飛機的程序，其實早已應用在地面交通和民航及軍用飛機上。無人技術是指搭載任務、載荷完成特定任務的自主航行運載器，主要包括無人飛機、無人地面車輛、無人水面艇和無人潛航器等。隨著無人技術的日益成熟，無人系統也大大改變人類生活方式。無人系統早已為人類提供更多造福人類的服務，例如目前已普遍配備在新出廠汽車上的自動泊車系統、飛機的自動飛行和降落系統，高鐵及地下車的自動駕駛系統等，透過人工智能，能人機協作、進行互動式訓練，或者提供諮詢。

　　不過很快的以以色列和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就應用無人機技術上的優點到軍機製造上。由於以色列地狹人少，四鄰環敵，迫切需要無人機這種技術來減少他們的人員損失，所以以色列研發無人機的動力最足，成果最大。無人機與載人飛機相比，體積小、造價低、使用方便、對作戰環境要求低、戰場生存能力較強，備受軍方的青睞。隨著現役無人機的飛行時間越來越長，功能將越來越全，威力越來越大。中、美兩強雖在無人機研發領域對弈，但是技術與以色列相比都還存在很大差距。

　　當前以色列使用的無人機已是人工智能發展最為成熟的產品之一，我們從他怎樣在敘利亞戰場上使用無人機，一步步由當成靶機為空中、地面的雷達和火力提供目標，以掩護空戰；到目前以色列和美國將無人機的作戰任務，從戰術級向戰役戰略級方向延伸，機型也由進一步小型化、智慧化和隱身化，任務載荷向綜合化、高解析度、全天候化發展；都可見到這項人工智能在殺戮戰場上的使用，極大提升無人機左右未來戰爭中的作用。未來第三世界落後國家和先進國家在面臨侵略戰爭時，這項軍武發展的不對稱，勢將加重小國在弱肉強食下的悲慘命運。

　　敘利亞是以色列無人機殺伐的實驗戰場

　　以色列最早在軍事領域大規模使用無人機，並取得輝煌戰果，是從一九八二年的貝卡谷地空戰開始。起初由於受制於敘利亞裝備的新型蘇式防空導彈系統，以色列空軍在第一回合交戰中損失不小。第二回合，以色列先放飛大量無人機當誘餌，引誘敘利亞發射防空導彈，接著再以無人機打頭陣，裝備有反輻射導彈的戰鬥轟炸機跟進，待敘利亞防空雷達開機後，一一殲滅雷達，一舉將貝卡谷地的黎巴嫩防空部隊摧毀。

　　這之後敘利亞失去殺手鐧，空軍在空中的格鬥又由於技術上差距，空戰變成一場屠殺，以色列取得了八二比〇的完勝。

　　經此一役以色列遂加速無人機的研製，大的小的、進攻的、巡邏的、滲透搜集情報的，各種型號應有盡有。由於失去了制空權，阿拉伯國家此後飽受以色列無人機之害，各種情報被以色列輕易獲得。

　　目前以色列已經研製出可以躲避雷達探測的無人機，輸入自動操作訊息的自主式殺人機器也入列，新一代哈比（Harpy）反雷達無人機，就可以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飛行，然後自主選擇目標並加以摧毀。

　　美製無人機出於軍事經濟效益考量從越戰結束以來，美國民意對於勞師動眾打一場人命損失的戰爭，越來越排斥，如何在一場規模不大、快速打擊、減少傷亡而又能減少經濟損失，達到美國利益的戰爭中全身而退，成為軍武研發中的重要目標。無人機恰恰兼具了這些多、快、好、省的優點，而成為戰場上的新寵。

　　從減少傷亡而論，空軍飛行員培訓成本極大、風險極高，一名種子戰機飛行員從入學到成功「單飛」，從時間基本就是五年以上飛行經驗，其間還不斷面臨著淘汰風險。

　　要維持世界霸主的地位，美國的航空母艦佔舉足輕重的地位，艦上所編的戰機，飛行技術更難，各國的艦載機飛行員均從現役戰機飛行員中挑選的「王牌飛行員」擔任。幾十噸的戰機在航母平台的短距離甲板起飛著陸，除了要靠依靠精密的導航和助飛、攔阻設施，海況和天候因素對艦載戰機起降技術更形成極大考驗，這些實戰經驗背後都是不惜鉅資和人員損失堆成。

　　再來，與導彈相比，無人機的優勢發揮在作戰靈活上。導彈一旦發射出去，在其飛行過程中無法中止或更改其任務，而無人機在作戰過程中依然可控。而且無人戰鬥機具有良好的隱身性能、較大的武器攜帶能力和超低空遠端飛行能力，即使作戰任務失敗也不會帶來飛行員傷亡，無形之中就將軍事經濟效益提高數倍。將來理想的空戰，最可能的模式就是無人機和有人機搭配使用。

　　美無人機濫選目標，跡近盲炸

　　二〇〇〇年十一月，美國正式啟動無人機項目，特別是在反恐戰爭中，由於無人機擁有各種技術優勢，因此歐巴馬上任以來，在境外利用無人機打擊恐怖分子的行動大增。十多年來，這一項目迅速成長壯大，無人機種類越來越多，應用廣泛。美空軍無人機操作員超過一千三百人，他們在美國本土的基地執行萬里之外的偵察和殺戮任務。

　　因為反恐戰爭，美國無人戰機的使用多在中東及回教國家領域，地遙且民情隔閡之處，以是情報分析常有不實，目標監測和遠距打擊方面，頗有難度。官方經常強調無人機「精準」針對目標，最小化平民傷亡，實際操作卻又因無人機行動缺乏正確程式，造成眾多平民傷亡，引發眾議。

　　例如在這種形同無人機的實驗戰場上，來自巴基斯坦的統計顯示，二〇一二年，死於美國無人機空襲的百分之四十是平民，與恐怖分子沒有任何關係。二〇〇四至二〇一二年間，美軍針對阿富汗恐怖組織的無人機空襲有三百多次，殺死三千餘人，其中誤殺平民和兒童一千一百多人。

　　根據美國新聞調查局的資料，從二〇〇二年到二〇一二年，美軍及其盟邦在葉門的軍事行動，至少導致三百六十二人死亡，其中六十人是平民；最多導致一千零五十五人死亡，其中一六三人是平民。以此計算，在美軍葉門軍事行動中，平均誤傷率超過百分之十。類似這些報導迭增，迫得白宮不得不回應即將宣布無人機的戰役傷亡，卻又一拖再拖。

　　如果無人機具足人工智能

　　人類歷史上最多的罪惡，是在戰爭的掩蔽下進行，隨著軍武越來越強大，如今只有殺戮的慘重代價，慈悲的重新醒覺，才可以讓指揮者縮手，達到恐怖平衡的和平。但是如果下指令的是無慈悲情操，以滅敵為目標的人工智能自動化殺手呢？

　　作為殺手級的第一代無人機，其實還在人機協同行動的初階，因為遠端操控使得操控人毋須置身前線戰場，自身安全不受威脅，遙控無人機使殺人變得像打電玩遊戲；但是這種置身事外的人機協和殺戮行動，真的能協調到人類操作者泯沒人性靈性嗎？

　　如同電影情節中「無情」能激起人類良知良能憫發的事項，在我們邁入機器人世代之初，於現實社會中正漸漸展開。一些美國空軍前無人機操作員已經公開站出來，反對這種利用人工智能殺手屠殺無辜的行動。根據鳳凰網二月二十九日消息，三十歲的布蘭登·布萊恩是極少數掌握第一手材料、又願意將其公開的人。他在過去三年的時間裡，曾經接受了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德國《明鏡週刊》、《GQ》雜誌等媒體的採訪，公開披露他擔當無人機操作員期間，在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執行秘密任務的特殊生活。

　　布萊恩稱，他在遠程遙控無人機的六年裡，在控制室裡對著螢幕按鈕，導致一六二六人死亡，其中不乏無辜民眾，他因此「壓力鉅大，罹患創傷後應障礙症」——這是許多無人機飛行員的共同問題。

　　最近和布萊恩一同站出來抨擊美國無人機項目的，還有邁克爾·哈斯、史蒂芬·路易斯、錫安·韋斯特摩蘭，他們都是從美國空軍中退役的前無人機操作員，也是最著名的反無人機代表。他們操作的包括擔當感測器操作員，遙控「捕食者」、「死神」無人機，引導「地獄火」導彈擊中目標。為CIA在巴基斯坦鎖定高度機密、遊走法律邊緣的襲擊目標以及負責無人機通信基礎設施項目的技術專家。一種透過實際操作人工智慧殺人機器的痛苦經驗，導致靈魂深處的的深層反省，開始橫梗在以殺生而非造福人類的研發之路上了。

　　「監視別人、知道自己能即時殺人，這種感覺很可怕。你不再將螢幕上（看到）的人視為人。是否曾試過踩上一個螞蟻窩，卻毫不掛心？那就是你對目標的看法。他們就是螢幕上的黑點。內心不是不動搖的。」「你會不停地進行心理暗示，來安慰自己——他們自找的，他們站錯了邊。你必須殺死良知，讓自己堅持這份工作，同時忽略那些在腦海中環繞不去的告訴自己這不對的聲音。」

　　年初，這五人齊聚一堂，除了出席挪威紀錄片《無人機》在美國的首次公映——布萊恩和哈斯在片中現身，更重要的是寫信給奧巴馬。

　　信中，四位前美軍空軍軍官痛陳無人機專案是對權力的濫用，靠著謊言前進，帶來的是殺戮和更多的敵對者。布萊恩認為，無人機傷害無辜平民，只會成為點燃恐怖組織仇恨的燃料；美國當局建立的無人機項目，反而成為了全球恐怖主義和不穩定毀滅性的驅動力。

　　無人機製造的門檻不高，鑑於自衛，許多國家均在秘密研發無人機均機性能以備萬一。值得警惕的是，美國斥巨資製造和維護運作龐大的航空母艦群，配備軍機導彈和無人機，卻又從對無人機群進行旳試驗中得知，由數十架廉價無人機組成的機群，能夠戰勝現代戰艦防空系統旳可能性很大，而且機群中的所有無人機旳總成本，可能小於一枚反艦巡航導彈，這真是作繭自縛。

　　霍金和研究人工智慧專家的警告，能夠喚起全球思潮，阻止任何國家把人工智慧技術用於毀滅性的用途嗎？布蘭登·布萊恩和他的同僚們的挺身而出，能夠茁壯成為美國民意的主流思潮，而扭轉下一個人工智慧機器人時代的前景嗎？對於人工智慧這一魔戒出世對於人類究竟是祸是福，吾人仍有待觀察。

　　吳德里

　　前中央月刊總編輯、現任覺行雜誌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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