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復位 記重慶汪山空軍英烈（之六）

　　——從「空軍墳」到「空軍坡」的抗戰傳奇

　　在看過數遍那好幾百張重慶空軍抗戰紀念園實景照片後，我想起美國詩人惠特曼（Walt Whitman）的《啊，船長！我的船長》（Oh Captain My Captain）和國父孫中山先生墨寶「志在沖天」。

　　在惠特曼眼裡，美國是艘征服惡海經歷萬劫，初抵港灣的船。岸上擠滿捧花歡呼的人，碼頭上旌旗招展、號角長鳴。人們等待見您的面啊，船長！我的船長，卻躺在甲板上，渾身冰冷，沒了呼吸，也沒了意志。鮮紅血滴就在甲板上。遇刺身亡的林肯總統是詩中的船長，當時南北戰爭方才結束。

　　孫中山先生寫「志在沖天」期許空軍。征服引力一飛沖天，護衛空域萬里藍天。在面對首場挑戰，中華民國空軍創下「空中戰神」傳統，卻也犧牲那麼多飛行員，有些就葬在離「空軍抗戰紀念園」不遠處、破敗了的空軍墳遺址上。

　　祂是我先祖

　　國共內戰國府潰敗，去了台灣，失去了對故土轄屬權力。在接下來的歲月洪流中，墳地破壞與英烈概念破敗，這些入土英靈、走不了他鄉的國魂，成了無處招魂的「遺留者」，在歷史紅塵中無明流轉。從殉國烈士變成荒山群塚，禁錮在墓穴石板中。

　　在日敵零式飛機砲火下，守護神州的重慶孤鷹，受「歷史因素」無情迫害，埋骨烈士，最後連骨頭都被拆了，成了《墓次圖》上的數字，「紙」，成了有價可拍賣的「文物」。祂們曾經是妳我的兄弟、夫君、叔伯、父親，祂們是先祖啊。

　　從《墓次圖》被收藏到歸還，有人感嘆「每一件文物都有自己的命運」，而我們卻堅信，這是上蒼悲憫、菩薩眷顧，一個不該亦不能被毀掉、遺忘的生命故事，在二〇一五年抗戰勝利七十年後的今日，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時刻，重回歷史目光。

　　偉大英雄有巨大的痛苦和承擔，而一半的偉大被忽視，這是傳奇的一部分。

　　從「空軍墳」到「空軍抗戰紀念園」

　　二〇〇五年五月，重慶市政府收到市民王立喜來信，希望市府修復遭受嚴重破壞的汪山空軍墳。六月十三日，時任重慶市長的王鴻舉批示「立辦」。三天後，拿著「立辦」批示的王立喜跑到空軍墳前，長跪不起。

　　王立喜的父親死在重慶大轟炸中，多年來他一直為重慶大轟炸對日索賠、及抗戰遺址維護奔走。二〇〇五年五月十四日，來四川參觀的美國飛虎隊員表示，八月將組織美國空軍參訪團到重慶，並有可能參觀「空軍墳」。王立喜對美國友人可能看到破敗空軍墳景象，焦慮萬分，於是給市府上書。觸動了修墳機運。

　　三個月後，空軍墳附近四位農民自發捐款，立了一塊一米高大理石紀念碑，碑上刻著「抗戰英烈永垂千秋」。農民立碑動機單純，每年清明前後，都有人來瞻仰、祭拜空軍墳，卻連個路標也沒有。

　　二〇〇八年，重慶市府斥資一千三百萬元，南岸旅遊局負責監督，整修空軍墳和烈士紀念園。二〇一〇年九月十三日落成揭幕。當夕陽緩緩掠過空軍墳紀念碑上金屬銘牌，銘牌上刻著：「南山，一九三八年」，這是重慶大轟炸開始之時，也是中國抗戰最艱難一刻。

　　新園古蹟破壞殆盡

　　二〇〇八年南岸旅遊局重修墓園時，國民政府時期的空軍墳墓碑，早已破壞殆盡，進行紀念園興建工程，旅遊局在原始墓地紀錄、原址保持，考古研究、蒐集口述歷史等範疇，古蹟保存、維護認知、規劃與執行的匱乏，讓人惻然。二〇一〇年完工後，「空軍墳」成了如今「空軍抗戰紀念園」樣貌。而空軍墳實際管理由重慶抗戰遺址博物館負責，但行政轄屬為南岸街道管處，負責日常維護業務與人員分派。未來發展，值得觀察。

　　空軍抗戰紀念園裡，有一百六十八個貼地石版墓碑，分別是八十六個無名英雄墓碑，與八十二個烈士墓碑，但姓名、生平簡歷登載錯誤及混亂者頗多。紀念物實體設計，似一架巨型飛機為設計發想，機尾處入口，刻有「空軍抗戰紀念園」字樣，左右兩面飛行員臉部浮雕造景。往上石階，每十二階設一小平台，上有石質版磚，標記重要抗日戰役與時間。拾階而上，高處小平台是一座十多米高的國父孫中山先生墨寶「志在沖天」紀念碑。碑頂為飛機螺旋槳，支撐螺旋槳的是兩具機翼，螺旋槳材料為不銹鋼，機翼是鋁材製成。在機翼上安有九百八十顆鉚釘，設計有多個彈孔。「志在沖天」碑所在平台，設有一小型陳列館，舊時充當公祭時貴賓休息處，現為展覽室。

　　以「空軍坡」命名紀念「舊空軍墳」

　　依據實地勘查所得，空軍抗戰紀念園中包括前後山坡上，以「志在沖天」紀念碑為定位主軸，左右分立，共有三處大型烈士紀念碑區。而園方管理單位並未因「反映史實」及「導覽需要」，進行命名或提供具體參考資料。「禮失求諸野」，所以，我們以「空軍坡」紀念當年為國犧牲埋骨「舊空軍墳」忠烈們，取飛機雙翼並行之意，將三處碑區命名為：空軍坡第一烈士紀念碑區（左翼）、空軍坡第一烈士紀念碑區（右翼）、空軍坡第二烈士紀念碑區（左翼）、空軍坡第二烈士紀念碑區（右翼）、空軍坡第三烈士紀念碑區（左翼）、空軍坡第三烈士紀念碑區（右翼）。

　　在紀念碑平台，面對「志在沖天」碑方向參考，離入口處最近的，為空軍坡第一烈士紀念碑區（左翼）、空軍坡第一烈士紀念碑區（右翼）。

　　根據「重慶抗戰遺址博物館」館方資料顯示，汪山空軍墳曾經墓葬了二百四十二位烈士，這是透過文獻記載，在重慶附近陣亡者推估出來的數字。其中，也包括曾經墓葬於此，後來遷走烈士墓，如翁心翰烈士等，以及飛虎隊犧牲成員。現在的「空軍坡烈士紀念碑區」中，包括了原《空軍墳墓次圖》中亦有記載的烈士，也有後來入葬忠靈。

　　文/汪治惠 白中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