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們,這些似乎都是理所當然該做的,只是越來越沒人做了。也有很多人覺得我們傻,做這些幹什麼?但是再傻的事也得有人做,冥冥之中,該誰做的,誰就得去做,而且一定能做好。就這麼簡單。——我們的動機
白中琪,上世紀六十年代在台灣出生的外省人第二代。受完高等教育後,於九十年代赴上海發展,成為這個時代的「台商」。二〇一四年底在「拍賣會」上購得周志開烈士遺物一批。在拍賣會前,並不知「標的物」包含具體內容,但典藏「周志開烈士遺物」的歷史價值,不容質疑。
烈士遺物時間珍囊
可以想見,親手握著《周志開烈士戰績勳獎九張手抄原稿》及《重慶區汪山空軍烈士公墓次序圖》(以下簡稱《空軍墳墓次序圖》),這些屬於「中華民國空軍王牌飛行員」遺物時的歷史感動與感慨。
周志開烈士,河北省樂縣人,生於民國八年十二月十日。中央航校第七期畢業,空軍第四大隊二十三中隊少校中隊長,聰慧豪邁,膽識過人。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四川涼山機場日機來犯,周志開單機出擊,迫使敵人放棄轟炸機場任務,成功追擊並擊落敵機三架,英勇作戰與輝煌戰果,是第一位獲蔣中正委員長召見、親頒青天白日勳章(序列九十五號)的中國空軍飛行員。
同年十二月十四日,周志開在駕駛P-40N單機偵察敵情時,遭遇日軍戰機攔截,空戰中座機遭擊,返航時失事殉職,時年二十四歲。殉職前累積總擊落架數六點五架,留名中國王牌飛行員史冊。烈士犧牲後,母親周王倩綺女士以「空軍應當報效國家」為由,將政府特優撫恤金轉贈空軍教育事業,並將年僅十三歲的幼子周志興送入空軍幼校,繼續周家空軍報國志願。
這張紙色泛橘,長三十八釐米、寬二十八釐米、重量輕薄,鉛字印刷版的《空軍墳墓次序圖》,圖面以中央為軸,兩側對稱,四個墓位為一列,編號以單數、偶數,左右輪流連續羅列方式,依序向外、向下坡延伸,共有十行,小計墓位八十門。自八十一號開始,又回到起點高坡,並往上延伸兩列,重複排起,綿延七行。墓次圖總列墓位一百三十門,並清楚標記每位烈士墓地所在位置。周志開烈士安葬在第五十一號墓位。
圖中央最上方標著《重慶區汪山空軍烈士公墓次序圖》,中軸上畫有兩個箭頭,圖底空白處,備有兩行「說明」文字:(一)一號至一二五號為已葬公墓,(二)一二六號至一三〇號為新葬墓穴。最下方署名「重慶空軍烈士公葬公祭典禮籌備會典禮組製」,日期為「民國三十五年三月廿九日」。
衝天先行者引路 發現空軍墳
周志開遺物,一位年僅二十四歲殉國烈士的一生,動盪年代中留下短暫卻美好的足跡,本身就是超越平凡的業力底蘊。它是艱苦抗戰歷史縮影,更是護衛陪都天際線、空軍雄鷹光榮過往。然而,眾多烈士埋骨的「重慶汪山空軍墳」,卻是抗戰遺址記憶中,一個我們不熟悉、甚至被遺忘的「國殤聖殿」。白中琪決定一探究竟。
接下來數月中,透過網路資料查證、專人查詢,我們與重慶抗戰遺址博物館取得聯繫,認識現任錢鋒館長,了解空軍墳歷史與現狀,當地抗戰遺址與黃山歷史文物保存狀況。在接觸過程中,白先生清楚地告知館方,自己典藏了應該是由周家後人手中輾轉釋出的《周志開烈士戰績勳獎九張手抄原稿》及《空軍墳墓次圖》。
毫無疑問,遺物對家屬深具紀念意義,然而遺物如能回到祖輩曾經犧牲保衛的土地上,典藏在民眾能見到的公共場域,睹物思史、懷先人,建構共同記憶,才圓滿了,雖滄海一粟、生生不息的歷史情懷。
所以,到訪重慶之行的時間,訂在二〇一五年五月,館方表示歡迎。但隱而未發、不為館方預知,是白中琪對周志開烈士遺物歸處態度:如果紀念博物館展覽內容紮實,且對抗戰時期歴史真相,史觀陳述中肯公允對待,則捐贈真品,否則留遺物影本。
難以割捨歷史情懷
這次到訪中,白中琪與錢鋒長談了半天。話題圍繞在博物館所在的黃山,在中國抗戰進程中,無法取代的歷史地位和相關人物事蹟行誼。這是對歷史與歷史情懷有深刻感觸及體會的「爺們對話」,卻沒人提到那張對空軍墳歷史考據、遺址修護保存具關鍵影響的橘色紙片。
最後,在一陣短暫思索後,白先生將《空軍墳墓次圖》和周志開烈士遺物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把這些東西留在這裡了。我相信每件文物都有自己的命運,冥冥之中它會回到它本應屬於的地方」。
許多日子以後,在記錄這段經過的口述歷史過程中,我問白先生:「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將如此重要的東西,留下來呢?」他淡淡地說:「因為我知道錢館長有真正想做事的「心」,他和我們一樣,對歷史有份難以割捨的珍惜、牽掛、感動與好奇」。(待續)
文、圖/汪治惠白中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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