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底片

  • 来源:中国怡居
  • 关键字:記憶
  • 发布时间:2015-11-03 14:26

  攙扶著母親,我們朝三宿舍走去。那是我們一家住過的地方,我童年、少年的印記都刻在那個家的氛圍裡。父母一直都住在貴州師大,搬遷三次,最後在校園最好的地段安居至今。幾十年中,校園不斷有新樓拔起,所剩的老樓已經不多,三宿舍幸運留存。遺憾的是,它前面的樹林沒有了,那片綠蔭成為我記憶中的底片,始終不褪色——多少童趣凝聚其中啊!

  三宿舍垂垂老矣。我們走進一樓,從西頭可以一直看到東頭,這是學生宿舍的格局。通道很黑,與我們所住時不同,通道裡沒有煤爐、雜物,這是我們搬離後學校為每戶搭建了煤衛所致。一個中年男人從我們身邊走過,正好聽我在說:「這麼舊的樓還有人住嗎?」他好奇地打量我們,母親趕緊解釋:「我們在這裡住過,孩子來看看小時候的家。」男子顯然被觸動,一邊開自家的門,一邊回應:「是,現在還有人住。」我從他打開門的一剎間朝裡張望,看到一個普通的家境呈現。男子關上了門。

  我們走到了東頭,母親上樓已經不便,我獨自踏上二樓,樓梯已經由我們所住時的木樓梯改為水泥鋪設。我站在二樓東頭的最後兩間屋前,一一攝下它們現在的情形,而我心裡,還原的是它們舊日的面貌: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吃飯、日常生活的房間。過道被利用起來,成為廚房。那時沒有拍照的意識,盡管是我們如此重要的生活之地,卻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其實,離開家鄉的二十多年中,大部分的春節我都是回來度過的。每一次,我都要去三宿舍看看,當年的鄰居已經如同我們一家,搬離了此處。可能是我對三宿舍一直堅持的記憶,冥冥間感動上蒼,它給了機遇讓我們與往日的鄰居相遇。

  第一個遇到的是三石。三石還有一個弟弟遙遙,兄弟倆長得很帥。在校園門口,三石喚著我的小名,尤其叫我「格格」,貴陽話的「格格」和普通話不一樣,三石喚著,那份大哥般的親切和友好令我感動。「你的關節好了嗎?」三石關心地詢問,他竟然記得我小時候的病狀,夏天還需要戴著護膝。「我聽你爸爸說,你去北京讀書後,關節自然好了。到上海,就更加沒有復發了。」我沒有想到,留在三石記憶中的底片是關於我關節生病的細節。而我記憶中的三石還是年輕的樣子,上山下鄉之前,他到我家,與父親長談了很久,父親鼓勵他好好鍛煉,三石是父親眼裡一個有抱負的青年。

  三石一直在這所校園裡工作,盡管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不顯赫,不發達,平凡而普通,歲月的痕跡也無情的顯現了他的些許蒼老,但我記憶中的三石依舊英俊、灑脫。

  與鄰居穆阿姨迎面而過,姐姐叫住了她。她記得姐姐,但已經不認識我了。待姐姐說明,她高興地與我們攀談。穆阿姨七十出頭,但沒有老人的垂暮,一如往昔,著裝講究、得體。她的先生姓劉,曾經玩笑般形容我們姐弟三人「楊植楊格逗楊忠」,此語像廣告般在校園傳播,成了我們姐弟的概括——因為弟弟比我們小六、七歲,我們經常逗他玩。穆阿姨家兩個孩子,也都離開貴陽,遠去廣州、深圳,他們老夫妻如同候鳥,冬天到兒女處住上半年,夏天回到貴陽避暑。在我記憶的底片上,印象深的是他們的侄女周慧,她正好從同仁到貴陽讀書,寄住在穆阿姨家。唐山大地震那年,周慧母親正好出差到此,不幸遇難。沒有周慧母親的遇難,唐山大地震不會深刻的印記在我的腦海。那時,幾乎每一刻,我們都在等待周慧母親的消息,不相信她真的會遭遇不測。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絕望的周慧終於明白她已經失去母親。更不幸的是,周慧母親的遺體沒有找到。她和無數喪身者一起,成為唐山土地裡永遠的靈魂。

  三宿舍裡,承載了一個本來應該遠離災難的悲劇。

  阿玲是姐姐的同學,也是我們三宿舍的鄰居。那天相遇,在校園的路上,她兩手拎著大包小包的菜。姐姐與她聊天的時候,我站在邊上不禁回想起小時候的一次「戰鬥」。姐姐與阿玲發生口角,扭打起來,阿玲母親竟然一腳踹到姐姐肚子上,姐姐疼痛得蹲了下去,我一時怒氣衝天,跳起來衝著阿玲母親就是一耳光。此景正好被路過的父母同事看到,立馬上來勸架,我的「勇猛」名聲由此「雀起」。這個舉動是記憶中我如同男孩般的寫照。往事久遠,姐姐與阿玲已經相逢一笑泯恩仇。

  與三位三宿舍鄰居的相遇,如那深色底片,是一種沉澱而屬於珍藏心裡的內容了。

  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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