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榜游街

　年度五大快刀手，三天踏破一千里路云和月，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TG神行周因一场雪崩暂时受阻。这场雪崩谈不上壮观，以天灾来形容不大不小的崩塌面积也有嫌夸张，但眼前道路技术上确已无法通行，因为TG身处的高山刚刚用去年冬天剩下的千吨灰雪泥撒了自己一个土头土脸。所以称之为雪崩并非过份，暂时受阻也是事实。其实这里有一条活路可以绕过那大片雪泥，但途中必须经过乱石堆、深不见底的泥坑和大量冻结泥泞，我们当中可没有人傻到要用迈凯伦P1强行越野。Caterham Seven 160却无惧崎岖兴高采烈以身试法，一试之下便证明“深不见底”原来深达七英寸。我不禁叹息，因为我直到现在仍然不明白Caterham此行为何而来。它的排气管破了个洞，车门不知所终，空转总是无法降至3000r/min以下，发动机警告灯几乎从不休止地闪着澹澹黄光，却还是好像一头半残半废的恼人信鸽，老是反反覆覆在你眼前来来去去，有时虽然过了好久才追上大部队，这个毫无人体工学可言的小东西却总有本事回到我们身旁，活脱脱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米色回力镖。

　　TG这时只差一点便登上安道尔侯国某山之巅，尽管大伙儿也说不清这里的准确位置。按照单刀直入的TG办事方式，我们不假思索便决定开赴地图上最偏僻曲折的道路，换言之就是往高处跑。幸好欧洲海拔最高的首都——老安道尔（Andorrala Vella）——距离我们所在的西班牙只有数百英里。安道尔乃幅员不过数百平方里的侯国，也是人口稀疏的避税天堂。按地图推断，这里应该可以找到好些此区域内最曲折的道路。大伙儿最终看上了C-37公路，遂浩浩荡荡出发找一些发夹弯爽个够。

　　上山过程大致上无惊无险，公路没多久便接上弯弯曲曲沿着Gran Valira河穿越谷底的A级道路，路况不但良好，还适合风驰电掣，清晰引领着我们直达安道尔位于比利牛斯山东面的入口，抬首但见区内第一大山科玛佩德罗萨（Coma Pedrosa）就在不远处外傲然沐浴于阳光中。截至目前为此，过程出乎意料一帆风顺，沿途吸引不少注意则是意料中事，其间更有两位搭便车旅行的女士跟P1上的Ollie Marriage搭讪（Ollie讲述这番经历时，大伙儿不是转开脸便是咳声四起）。多辆世界第一快车联群结队北上的奇景，显然对当地的电波通讯造成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在这个宁静社区居然看见保时捷918和迈凯伦P1磨拳擦掌，当地居民想必大感意外吧。

　　可是话说回来，除了这对必然入选的大侠，这支决战大军的其他成员其实更出乎我意料。所以阁下几天前要是押注买哪辆车能够晋身这场公路战，结果一定非破财莫属。由于太也出众，迈凯伦P1和保时捷918当然不可能出局，如此一来这场山区大战也就轮不到同门师弟出场。换言之大伙儿纵使觉得不情不愿，也只好把迈凯伦650S和保时捷Cayman GTS留在Castellolí。至于相对入世的组别，我们本来无法判定大众高尔夫R和奥迪S1谁胜谁负，因为两者同样具备讨人欢心的四驱速度和小巧体积，直到某位姓名不便透露但谐音类似Tarlie Churner的男子用S1名副其实热斗了一圈造成一场小火，入围资格才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地拨到大众名下。

　　Stingray彻头彻尾出人意表，而且是从好的方面出人意表。我们喜爱捷豹F-Type R Coupe，可是认真鞭策起来，这头大猫会变得太激进，出弯时车尾每每横扫路肩。这一招用来逞一时之快尚可，但我们始终觉得V6 S比较好相处，最少不像降伏森林大火那么棘手。F-Type对拐弯线路的轻率态度，遂成为C7步步进迫的突破口，甚至逼得对手左支右绌。它的风格气派不如捷豹，可是认真施展起来，身手极为出色，就价钱而论更是出乎意料物超所值，所以TG并非纯粹因为“Vette压倒Jag”这句顺口熘而选择了C7。其他对垒也有难以取舍的情况，比如看着宾利像补燃器全开的豪华会所一样追赶保时捷918，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引人入胜的妙事，可是此行需要进出山区，一想到以W12 Speed挑战没有防撞栏的悬崖，大家难免有点神经兮兮。阁下要是亲眼看过它在赛车场大直路末端刹车的气势，定能理解我辈大有理由担心——在差不多210km/h的情况下猛烈减速，宾利刹车系统所承受的巨大能量大概足以点亮伯明翰全市灯光整整一个星期呢！

　　最后就是宝马M4。说来有点难以置信，它竟然是决战组之中争议性最大的入围选手，大伙儿不单为此意见相左，还为它大吵大闹。这辆宝马最少触发了几场非常火爆的“讨论”，Piers Ward更一度需要押解离场，由和事老送上一罐草莓汁好言安抚。为什么？就因为它的赛道表现不太符合我们期望。但它未如我们所愿，只因为它本来就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脚色。期望落空和捉错用神可是很容易混淆的两回事啊！所以M4有资格列席于此，因为我们每一个都寄望它的公路表现能够推翻所有不满和牢骚。最后最后，“无敌”Caterham当然不可能缺席。所以此行总共有两台油电混合超超跑、一辆美国跑车、一辆轿跑和一辆掀背斗法，另有一副涡轮增压三缸铁皮棺材在大后方当狗尾巴草。正如我所说，这支车队的确耐人寻味。

　　徐徐跨过安道尔国境，第一时间钻进一连串长又长的隧道，大伙儿的心念也随之同步同调，一致行动选用更激情的驾驶模式和按动“Sport”开关。油电混合节约模式？在眼前场合当然没有机会出场。随着车队浩浩荡荡杀进幽暗洞穴，抢上前排的车无分大小必定油门尽开，整条隧道顿时和唱声此起彼伏，这边刚听到高尔夫R嘶嘶作响的亚音速涡轮啸声，那边没多久便传来C7巨型6.2L V8迹近懒洋洋却一浪高于一浪的重低音。M4也不甘后人，为大合奏加入电锯一样的刺耳怪声。接下来又见P1风卷残云把隧道内仅剩的大气吞噬殆尽，排气管顿时吐出一股夹杂着涡轮呼啸和电动机呜咽的音波激流，听起来既像一台核动力喷气涡轮机，又像有人试图把爆炸品硬塞进尺寸太小的容器。趁着P1回气，918终于找到机会独唱一曲，甫一开腔便雷霆万钧，隧道墙壁竟似化作一摊软泥。平心而论，918的唱腔完全不像油电混合货色，反而更像凌晨三点在Eau Rouge弯角响起的勒芒战鼓，又有点类似半睡半醒的F1赛车，在隧道中的声威有若崩天裂地，剧力胜似袖珍版默示录，不过最震撼的还是这股声浪极具速度感。说真的，TG一行人没有因此缺氧实属奇迹。在密闭空间响起这么澎湃的机械合奏，隧道就算一下子变成真空状态，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呢！

　　随着大伙儿在途中不时交换座驾，真相也越来越明显——这批汽车的能耐无不超乎单骑走千里而无损乘客福祉的境界（唯一例外是Caterham，因为我已把它定性为正宗垃圾）。高尔夫R就像其他高尔夫一样平易近人；918和P1性能虽然比天高，却从善如流听教听话，尽管碳纤维车厢隔音效果有若冰雹风暴下的铁皮屋顶；气质可谓各走极端的Corvette和M4则是招摇过市的能手，在路面凹凸不平随时出现坑洞堵车为患的现实世界简直光芒四射。无论挑选哪一辆，Corvette和M4在一般道路的表现都足以成就此行最宁神养气的体验，两家的七挡巡航功夫同样轻快得叫人昏昏欲睡，立体声音响效果相当得体，座椅十分舒适，装备之丰富足以让人笑口常开。Corvette虽有手动变速器，车手真正用得着的其实离不开三挡和七挡，宝马异常充沛的中段火力则代表车手可以随时力发千钧突围而出。

　　车队沿着弯弯曲曲的路线翻越安道尔群山，从风光恰如其名的Xixerella村庄越攀越高进入相对平平无奇的帕尔村界。正当路线开始变得有趣时，雪崩却浇了我们一头冷水。此路不通，唯有另觅途径，无奈天色已晚，大伙儿只好鸣金收兵退回老安道尔借宿一宵好好休养生息。翌日早上，一行人缸离开安道尔首都便到处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更曲折紧凑的羊肠小径。轻松突破当地所谓的繁忙时段交通后，车队不旋踵已来到一个叫圣胡利娅-德洛里亚（Saint Juliáde Lória）的地方，继而登上一串苗条长腿般的发夹弯道，再由Aixirivall奔往Coll Jovell。

　　这一程正好让一众快车露两手。各位也许以为918和P1赛道性能顶呱呱，在这些山道施展起来想必会恶梦连场，烦躁不安处处受制沮丧..气兼而有之。事实却不然，它们既不抱怨打打闹闹，也没有予人曲轴轮廓起伏如这片比利牛斯山脉的好斗印象。只要车手待之以礼，它们便会投桃报李听候差遣，并且利用无孔不入的电气扭矩巧妙填补变速器变招时出现的动力缝隙，从而营造平稳自然的加速效果。不过这对超跑的确惯于不知不觉间闯进相当不妙的速度境界，两者之中又以P1最需要车手保持高度专注，二、三挡加速之猛足以令人眉头大皱弄出几道永不消褪的皱纹。天呀！这家伙真的一发不可收拾，涡轮增压器一旦介入，车手便无法放松心情，更遑论掉以轻心，即便所有电子防护网全面张开，你仍然可以在“Sport”模式下触发相当程度的车轮空转，而唯一防止阁下与粗壮树干亲密接触的护身符，就是那个反应敏锐胜似懂得读心术的转向系统。在这种山路上飞驰，P1予人的感觉就像一辆怪力乱神却又有板有眼的莲花Exige。对于性能如此出众的汽车，这可是一大恭维呢！

　　918带来的惊喜但有过之而无不及，轻松驾驶时风味好比911 Turbo，尽管体型相对健硕，力量收放和动态反应却不见得特别吓人，而且声威震天，车手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正在驾驶至强保时捷。最妙的是它处理B级快道的手法竟与应付赛道时一样，紧凑，易控，又可靠。试试运劲加速，918依旧稳如泰山，车轮只管坚定不移死守着车手指定的轨迹，忠实执行高明转向系统的指令，而且速度之快叫人眼花撩乱，尽管连续改变方向时的反应未如P1那么直截了当。奔往ElQuixol和Arcavell途中，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假设车手功力相若，P1可以比918更狠更快地抢先一步钻进弯角；918则胜在刹车比较稳妥，车手可以用更狠辣的手法贴近弯心，要是弯道比较长适合维持偏高速度，918的牵引威力当可令人信心大壮提前加油。换言之在复杂多变的场地上，这对超跑实际上恰好长短相抵。不过这里有一个无可否定的事实——P1的车手一定比较吃力，918绝对比它随和亲切。这样子在羊肠小道玩了几个小时，一行人便决定抛下安道尔返回西班牙，路线首先取道N-260，走捷径穿过某阿尔卑斯村落，再返回康庄大道直奔La Molina滑雪渡假村。这一程大家似乎有点乐极忘形开始以身犯险，最少M4确有这种倾向。918和P1这时已气势如虹先走一步，只要路势比较笔直，它们便会毫不客气进一步扩大领先优势。这条道路铺设得相当平坦，并沿着山边迂..延伸，途中不乏绮梦中才会出现的诱人弯角（过度沉迷的车痴应该很熟悉这类梦境），加上漫天浮云滚似浪，脚下幽谷翠胜玉，场面岂不壮观？一身金光的宝马却大杀风景。我试着在牵引力控制功能的护法下长驱直进，寄宿M4体内的漂移精灵却好像惊弓之鸟，导致侧滑警告灯老是闪个不停。关上牵引力控制功能吗？这辆宝马立刻滑个不亦乐乎，彷..要用秃头胎试遍弯角中的积雪带。它的前轮马步稳扎稳打，方向盘十分准确，刹车效率非同凡响，可是每当我催动油门，车尾就按捺不住横扫千军，结果这二十分钟路程堪称整个神行周最令人..气的十大体验之一。这辆宝马就是无法好好发挥那台肌肉发达的发动机，尤其是当我用Corvette一招三挡平天下就把它杀个一塌煳涂，便进一步证明M4有负这身盖世内功。

　　Stingray确有本事鱼肉宝马。它的前轮总是牢牢守着预定轨迹，后轮只会在刻意挑衅下突破牵引极限，从轻微不足转向状态过渡至半手反舵懒洋洋的转向过多，整个过程循序渐进完全受控，机械唱腔有一半属于美式肌肉车，另一半则好像GT长途耐力赛车。它的换挡行程无疑相当长，在二、三挡之间很容易造成转速大降，“Track”模式放诸一般道路也未免苦了乘客，可是一旦唤醒其战意彻底发挥无与伦比的刹车威力，车手便会明白这辆跑车何其杰出，不得不承认它的创造者果然深谙此道。Corvette在品质上也许不及欧洲同侪，却未至于大幅落后，个性最少比M4鲜明一点（这辆宝马实在太像为了顾全舒适而曲意逢迎的335i），在这段山路上尤其高下立判，难怪下一轮换车时我但觉十万个不情愿。

　　可是不愿不愿还须换，因为这里尚有一辆正正常常，甚至称得上阵中最卑微的快车有待验明正身。不过等待高尔夫R期间，TG的跟随拍摄车首先掩至。Alhambra的状况正好说明了这段山路多么美妙，因为它的刹车显然热似火，而且不是一般热似火，而是司机不得不放慢步伐，否则就得再次出动灭火器的高烧状态。混乱之间，高尔夫终于抵达，Sam Philip抽身离开车厢时显得有点困惑。他告诉我这辆车妙不可言，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却看不出它和一般高尔夫有何分别。

　　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比诸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一众对手，高尔夫R之朴实几可谓荒谬矣，但它很快便以精湛功夫展露一身才华。面对这些迂回曲折变幻莫测的小路，你会惊讶于这台发动机为二、三挡提供的火力竟然那么恰到好处，四驱系统不着痕迹的调兵手法更是我经验中最巧手的工程奇技。DSG变速器变招敏锐，积极进取，前轮的马步可靠得难以置信。它和918一样，都是非常讨人欢喜的汽车，勇于接受鞭策，越是狠辣，趣味越浓。唯一可以挑剔的地方是兴高采烈玩了20分钟后，刹车踏板出现羽绒枕头的触感，刹车盘则好像上海滩酒廊一样烟雾弥漫。又来炭烧刹车？够了吧。气结之际，却见Caterham在一阵噼啪声中徐徐赶到，我不禁暗骂这个家伙难道练成了不死身？

　　其后大伙儿在山区又花了一天时间，活动内容跟前一天大同小异，分别在于一路上为了让刹车回气不得不增加小休次数，测试结果则与早前印象完全一致。宝马M4始终未能大放异彩，它具备大器之材，可是每到关键时刻，这位M型新贵总是无法彰显那种令人欲仙欲死的销魂个性。它速度高，办事有效率，是十分出色的日用汽车，必要时甚至晓得施展叹为观止的侧滑舞步。可是它失去了M型车以往无有匮乏的幽默感，风味流于古板稳重，刻意求工，在我看来诚是一大败笔，其他TG成员也无一就此提出抗议。

　　更值得留意的是Corvette Stingray竟然博得TG赞口不绝。我们对它的期望未至于太低，但C7的确成功捍卫了名声，在一般道路和赛道的表现都大出众人所料。它并不完美，也未必符合所有人的审美观，但事实无可否定，雪佛兰总算打造了一件可以在同侪面前扬眉吐气的杰作。Corvette一向灵气迫人，现在更修得一身好武功，不亚于导人升仙的佳酿。高尔夫R的出乎意料大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说没有人会真心预期出身草根的高尔夫会这般趣味盎然，然而说到开怀大笑而不必担心小命不保，高尔夫R却是不贰之选。按TG标准，任何标价低于3万英镑而能够在曲折道路衔尾追赶超跑的汽车，已经合格有余矣。

　　这样一来便剩下P1和918。我无意重述有目共睹的事实，但这两台超跑的确走在2014年的街车最前线，身手同样达到你我想象得到的至高境界。它们是你捧读本刊的原因，也是大家对汽车一往情深的原因。它们速度奇高，在现实世界具有不可思议的号召力，简直见鬼的不可思议。不过TG神行周的赛道和公路环节最少证了一点——以在下的驾驶技术，开保时捷918一定比较快，原因纯粹在于它有更多时候让你轻易发挥极限威力。迈凯伦P1的敏捷程度无疑不遑多让，可是若要一窥它的极限境界，车手必须花更多时间与它共处，甚至需要参加赛车驾驶训练班，何况阁下也不大可能在一个星期内习惯那股铺天盖地的下压力。由此可知，如果双方的驾驶者同样是高手，个别场地的特性将会很大程度上左右这对超跑的胜负；它们的实力就是这么接近。Jeremy Clarkson曾经扬言918若在TG校场击败P1，他愿意把名字改作Jennifer。这样也不错嘛，最少不必更改以往惯用的信笺抬头。

　　结果如你所见，TG神行周又一次功德圆满，其间出动过灭火器，报销了不少轮胎，并作出了好些英明判断。我也如你所料，最终免不了在公路驾驶那辆天杀的Caterham Seven 160。我自问眼光不俗，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东西开起来居然相当逗趣。

　　这一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了，无谓张扬嘛。

　　文：TOM FORD